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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6日,晴。

  健康平安。

  2018年3月6日,晴。

  健康平安

  祝京南盘腿坐在地上,那六百多张明信片按照时间的排列,她想跟他说的话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伦敦的天气,和她对他朴素的祝愿。

  健康平安。

  他一字不落地看完了,屋外黑夜笼罩,好像刚刚抬头的时候还是天明,今天没有黄昏,没有晚霞,只有阴郁的天亮度一点点降低。

  时间过得真快,一会儿就是几个小时,一会儿就是五年。

  祝京南站起来,视线恍惚了一下,还有些站不稳。他把所有的明信片收起来,抱着多多出门,开车,送她去姥姥家,短暂问候了钱诗,很快又回来。

  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就不会有人看见他的失控。

  事实上他也确实很稳定,走到书房,在书架里找到那本牛皮硬封的册子。

  搬家的时候很多东西都重新置办了,好多的书也都留在御金台的房子里,只有这本册子他住在哪里都会带着。

  2016年5月2日,伦敦晴,北京晴。

  2016年11月9日,伦敦小雨,北京晴,阿也恋爱。

  2017年4月6日,伦敦小雨,香港晴。

  2017年5月8日,伦敦小雨,北京晴,阿也分手

  对应着日期一则一则,伦敦的天气都能对上,原来他在三万英里的高空频繁来往于北京伦敦的那些日子,她也在挂念他。

  他在飞机上见过多少日升日落,她就写过多少句健康平安。

  甚至还要多。

  她的爱汹涌,热烈,几欲喷薄而出,终又如休眠火山归于沉寂。

  那六百多张明信片一一泛黄,像是生了锈的刀刃,往人身上一刀一刀划出钝伤,感染一场久病不愈的破伤风。

  祝京南觉得有个伤口被人扒开,狠狠地撒了一把苦盐,又渐渐愈合了。

  他现在就想见宋湜也,想把她紧紧抱进怀里,她要说什么都可以,都或者一句话都不说,他们只是这样抱着,至少这样能够让他感知到她的存在,让他确认她不是在逐渐远离他的生活。

  有太多事情不是一通电话能说清的,他们需要见面,需要看见对方那双眼睛。

  周正霖电话问候,问他是不是真离婚了,约他出去喝酒。

  他戒酒很久了,现在也几乎没有工作需要他喝酒,有了女儿之后,他要惜命得多,于是果断拒绝了周正霖的提议。

  门铃很快被人按响,周正霖已经拎着两瓶威士忌出现在他家门口了。

  祝京南打开门,就看见周正霖失魂落魄地捂着额,他错过身子放人进去,周正霖一屁股跌坐进沙发里,也不喝酒,只是盯着散落在地上的儿童积木发愣。

  他去厨房倒了两杯温水,特地在周正霖那杯里面放了两瓣菊花。

  他觉得周正霖此时此刻非常需要。

  “我真想不通,京南,我真想不通。我以为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至少爱过我,我能接受不爱了和平分手,哪怕时间短一点儿。但我不能接受她从来没爱过我。我看到她跟姓钟的在一起的照片,心里真他爸的难受,谁他爸的要跟她做朋友啊,我们这辈子都做不成朋友,我算是完了,京南,你能懂我意思吗?”

  周正霖像个怨夫一样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祝京南就站在他对面,抱着双臂冷冷瞧着他。

  这段感情他又不是没劝过,周正霖不听,南墙撞了知道疼了。

  周正霖双手捂着脸,一直没能得到祝京南的回应,掀开遮目的手,对上祝京南一张淡然的脸。

  “你好歹说句话?你心是肉长的吗?”

  “我不是很早就说了,强求是求不来的。”祝京南在沙发一侧落座,他没有跟宋湜也一样给别人当情感导师的爱好。

  这句话激到分手人士了:“强求?谁强求了?我跟言言在一起的时候你情我愿的,你那才算强求吧,不然人家怎么扔下你去泡男明星?”

  “你无差别攻击是吧?现在路上碰到狗你是不是都要踹一脚?”

  周正霖又是长叹一口气,他搓了搓脸,站起来,又坐下去,浑身力气都被卸了似的:“算了,咱们谁也别说谁,一个分手一个离婚,有什么区别。”

  祝京南很烦他这样共沉沦:“少拿我跟你快餐恋爱做对比,我们是合法夫妻。”

  “合法夫妻也要离了。”他幽幽说。

  “再说一个字我现在就把你踹出去。”

  周正霖偏过头,眉头紧蹙着端详祝京南:“你现在讲话怎么跟阿也似的?”

  以前祝京南就算生气了也不会有这么多话,不生气的时候不爱说话,生气了冷着一张脸就更不爱说话了。

  只有宋湜也,那几年在北京,大院里只有宋湜也,跟谁吵架了嚣张跋扈地动不动就要把别人踹出去。

  她当然不会这么做,她只是嘴快。

  祝京南听到这句话就笑了,那种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的发自内心的笑。

  周正霖又把眼睛遮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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