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失踪

  律若和平时一样,说好。

  钟柏还是笑着,定定看他,律若的银发没扎起来,散在肩头,擦过手背,带些许凉意,阳光洒进,在律若的发梢,睫沿泛开淡淡的失真般的透明光晕,仿佛他只是什么精致的全息投影。一触即碎。

  钟柏的手指穿过律若的银发。

  “我要一点实验报酬,可以吗?”他问。

  “好。”律若说。

  钟柏的唇弯了弯,笑容还是和以往一般温润,只有空洞的、巨大的、无声的东西,充斥满了咽喉,生锈一样,又沉又滞。他抱着律若,用力得指尖苍白。

  他说什么,律若都说好。他要什么,律若都不拒绝。

  律若……

  律若只是不会爱而已。

  不爱自己,不爱一切,也……不爱他。

  ·

  钟柏位于联盟军事战略指挥中心的休息室只开了一盏台灯。

  台灯开在办公桌边,档数很低,光线很暗,像夜里的一小团烛火,照不亮整个房间,甚至照不亮不远处的床铺。只能模模糊糊,照出床上重合在一起的轮廓,研究员的银发散在枕面。

  每次被拉起,或者覆没时,都略微反光。

  拆除检测器后的律若,只会溢出泪水,不会说疼,也不会喊。

  没有声音。

  钟柏反常的沉默。

  他亲吻,拥抱,索要,却始终不说一句话,只将律若死死罩在自己投下的气息和身影中,用力得仿佛想要就此将清瘦的研究员彻底嵌进自己的怀里,变成他的一根肋骨,一块血肉,或者其他的什么。

  光影变幻,银发散在床头时,灯的开关被无意间碰到。

  比台灯更亮的床头灯洒了下来。

  灯光在极近的距离,照亮律若的脸。

  他被迫靠在床头,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焦距,银色的虹膜浸了水,冷淡被冲散,呈现出茫然又迷离的易碎。

  钟柏说了第一句话:

  “若若,别哭。”

  他以领带蒙住律若的眼睛,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若若,别哭,也别看我。

  律若在钟柏怀里微微颤着,泪水浸湿领带,吸了水的布料勾勒出大致的眼睛轮廓,薄薄的红唇因无声承受而有些苍白。

  “若若,能不能说一句爱我?”钟柏拨开他的头发,将唇印在他的额头。

  律若的眼睛蒙在领带下。

  钟柏看不见他的眸光,只看得见他薄而美丽的唇。

  “就一句,若若,”钟柏一手按在床头,一手环着他,声音低哑,“说你爱我。”

  “我……”

  第二个音节发出来前,钟柏忽然颤抖着吻住他。

  别说了。

  清瘦冷白的手腕,一次次搭在枕面,指尖在光滑冷淡的布料留下一道道无意识的抓痕。拆除了检测器和纳米药物携带的律若,失去了模拟情感的能力,也失去了拒绝的能力,只能被一次次温柔却坚定地分开,扣住,拖进躯体的沼泽。

  钟柏没有再说话。

  只在最后,律若的手腕无力滑落,昏昏睡去时,将人抱在怀里,解开领带,看着他被泪水浸红的眼皮。

  这个时候的律若,比醒着的时候,更有人气。

  脆弱又安静,就好像,真的是他怀里的恋人。

  对戒盒打开,钟柏取出以莫比乌斯环为戒圈,以银色月石为镶嵌的对戒。

  ·

  清晨。

  一缕阳光角度变幻,照到床面,两只交叠的手,一只指节更细更清瘦一些,一只更宽大有力一些。更清瘦的那只手,被更宽大的那只,紧紧扣着,相挨在一起的无名指,戴着同一对银月石的莫比乌斯戒。

  银发和黑发散在一起。

  律若被困在年轻的银翼家主怀里。

  三天后,钟柏离开了银河市。

  ·

  星舰掠过玫瑰色的星云,灯火通明的银河市行星已经变成宇宙中一只银色的萤火虫。钟柏在靠星舰窗舷的地方坐着,遥望那点银芒,拨通了律若的个人终端,没有选择投影,只选择了音频。

  “若若。”

  钟柏轻轻喊了一声。

  个人终端另一头传来律若的声音,简简单单应了一下,便安静了下去。

  蓝宝石鸢尾花搁在钟柏的手边,他无声笑笑,庆幸自己没有选择全息投影——单单只是声音,便已经令他想要返回银河市。若是律若的投影真的出现在眼前,也许此时此刻,他已经不顾一切。

  可他不能伤害律若。

  钟柏声音又轻又低,他几乎无法分辨自己在说什么:“听我说,若若。”

  “钟家的基因比你分析的、了解的,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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