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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我会觉得你好蠢。”

  林夜:“那我为什么要舍命相陪?”

  雪荔怔住了。

  她不知道。

  可是他在她的日志上偷写日志,她看旁人许诺起来天花乱坠、什么好听的话都说,她以为林夜什么都会点头呢,没料到他会拒绝。不过也是,林夜本就是一个鲜明活泼的小郎君,他有脾气,很正常。

  雪荔想了想,说:“我到山上,有话想和你说,你也不去?”

  躲懒的林夜闻言,心跳咚得快了一分。

  他狐疑看她,心中有几分猜测,却又觉得不可置信。他从她平静的眼中什么也看不出来,更觉得自己的猜测无头无脑是无稽之谈,可是……万一呢?

  他愿意错过“万一”吗?

  思来想去,林夜沉痛咬牙,翻出拐杖,以“舍命陪君子”的无谓架势朝雪荔伸出手:“来。”

  雪荔陪林夜一同上山,很快,她便明白林夜为什么不愿意爬山了。

  也许身为照夜将军的他,身体雄伟精神亢奋,走多远的路也没什么感觉。但是如今做了小公子,他心脏上的针没取出来前,他便是这副无力虚弱的模样。

  三步便喘,拐弯便累,每逢一道新的山坡,他便面如土色。

  若是运用内力轻功,也许会轻松些。但是爬山而已,没必要运用轻功吧。身为小公子的林夜,从不锻炼身体,他如今这副凄惨模样,雪荔看得都有几分不忍心。

  可是爬山到中途,林夜的开朗,又吸引着雪荔——

  “我肯定能在日出前爬到山巅。”

  “阿雪,我爷爷说,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我若不爬上山,那寻常日出,看上去也没什么意思嘛。我、我非要爬上去不可,所以……你也别老用一种我命不久矣的眼神看我啊。”

  “阿、阿雪,我、我不行了,你陪我说会儿话吧,呜呜呜我会不会死啊。第一个爬山爬死的小将军……是不是很丢人啊?”

  “阿阿阿雪,我眼睛看不见了,我不会爬山爬得瞎了吧?”

  林夜慌慌张张伸手,朝旁边人求助。少女清泉一样的声音不紧不慢,她的手也递出来借他用:“你没有瞎,只是刚才经过山洞后的石头林,你昏昏沉沉跟我说你要睡一会儿,我寻思再不快些,便看不到日出了……我便托着你多走了一段路,唔,我们现在出了那片石林了。”

  登时间,万般烂光从天边飞跃涌出,迫不及待地从云后翻滚。金橙色的光辉在云雾间起伏,日头跃金出云海,陡然亮起的天地间,滚红日头涌入眼中。

  林夜怔住。

  他形容不整,衣带乱扬,手中拐杖沾满泥点。他鬓角落汗,面色惨白。他像是一个刚从暗夜中走出的迷途鬼魅,骤然沐浴在日光金红光辉中,愣愣然失了神。

  自然间无缘无故的盛大之美,朴素至极壮阔至极,人在这样的盛美之下,心中激荡难言何其正常。

  雪荔声音在耳畔极轻流动:“还好赶上了。”

  林夜喃喃:“是呀。”

  少年少女便并肩,立在云海山巅前,凝望着悬崖间的云雾吞吐,也仰望着天上徐徐升腾的日光。他们舍不得惊动这样的美,他们也被这样的美笼罩着。

  这便是日出。

  林夜想到昔日自己与将士们餐风露宿,望梅止渴,如果那时候,有一轮日出就好了。

  雪荔想到以前好些时候,自己在夜间匆匆赶路,杀一个又一个和她无关的人,执行一次又一次让她越来越厌烦的任务。如果那时候看到日出,她的感受会好一些吗?

  林夜转而想,昔日的日出也不过是新一轮的望梅止渴。只要光义帝想和不想战,光义帝想除掉照夜将军这样的主战派,那日出,便永不会到来。

  雪荔转而想,那时候看到日出,她也会无动于衷。“无心诀”后期,她根本感受不到世间一丝一毫的快意,她的记忆都随之模糊,随之丧失了意义。那时候的雪荔已是行尸走肉,日出无数次,都与她无关。

  林夜和雪荔同时想:所以,现在才是看日出的最好年华。

  林夜悄然望雪荔一眼,他见雪荔仍仰望着那云雾上的日光,便偷偷笑一下,与她一同看去。

  日头升出地平线,青山如翠。整片天地从郁黑走向光华。骄阳初蒸,晨风吹拂,鸟雀声起,喷涌云雾如融金薄浆,整座山林随着日出徐徐醒来。

  雪荔在这时候,轻轻开了口:“林夜,我至今不理解感情,而让我选择的话,我也不愿意对世间任何人付出感情。”

  林夜的心,上一刻沐浴在暖融融的日光火海下,下一刻被清晨的风吹下悬崖,掉入冰水中。

  他僵着半边身,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的话。许是日光灼热与凉风洌冽同时席卷,他眼中刹那间蕴出了薄薄水雾。他拼命控制,才忍住鼻间那片热意,让自己情绪如常。

  他想,阿雪真是个傻子。居然说上山,要与他说一些话。这样的话,有什么值得上山说的?不用上山,他的感受还好一些。

  他千辛万苦地跟她爬上山,她真是……太不懂人情世故了。

  林夜垂着眼,好一会儿才控制住声音中的异常,问:“为什么?”

  雪荔转向他。

  她看向他渡上一层薄薄金光的面孔,轻声:“我不想再被别人左右,我不想再猜师父为什么不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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