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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院种了好几株银杏菩提,春来郁郁葱葱,连廊下栽着成从的杜鹃山茶,几位前来上香的女客闲坐庭前,正轻声细语地聊天饮茶。

  裴如凇一眼就认出了闻禅的背影,她穿着凤仙紫的窄袖圆领袍,发挽高髻,露出的小半张脸白皙如玉,正气定神闲地听着旁边的女眷说话。

  他走近几步,张了张嘴,硬生生把“殿下”两字憋了回去,顾忌着旁人在场,只得轻声唤:“阿檀!”

  女客们闻声望来,闻禅回头瞥了一眼,长眉入鬓,明眸如冰,一眼就把裴如凇飞到半空的魂钉回了躯壳里。

  闻禅朝他略一点头,示意知道了,神情还是一贯的沉静,平和地对众人介绍:“是我夫君,来接我回去的。”

  有位年长的夫人笑着打趣:“好俊俏的郎君,楚娘子竟还放心让他自己在外头跑?”

  闻禅挑起眉梢,面上掠过极淡的笑意:“可不是么,不放心。”

  几句话顺着风飘到裴如凇耳边,明明只是信口闲谈,却好像有人莫名其妙在他耳朵根底下放了把火。

  第53章 赠扇

  闻禅起身和众女客道别, 转身步下阶来,裴如凇立刻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背后的灼灼目光恨不能把他俩盯穿,不过看在裴如凇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上, 闻禅到底还是捏着鼻子忍了, 任由裴如凇牵着她的手走出佛寺。

  寺院西墙外小巷无人, 裴如凇一言不发地停下脚步, 回身紧紧地抱住了她。湿润紊乱的呼吸拂过耳畔,闻禅耐心地等着他剧烈的心跳平复下来,同时切实地意识到裴如凇在外这一个多月, 清减了不止一星半点。

  等他的气息不那么乱了,却还是低着头不肯松手, 闻禅才在他背后拍了拍:“哭了?”

  裴如凇带着一点鼻音:“嗯。”

  闻禅道:“吓着你了?”

  裴如凇:“嗯。”

  闻禅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那就好,我当初也这么怕。”

  小白花被精准地戳中了心窝子, 眼前一热,泪意去而复返,差点又要哭了。

  “对不起。”他用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的声音道歉, “我不该瞒着殿下。”

  “受伤了为什么要瞒着?”闻禅敏锐地问, “是怕我担心, 还是怕我骂你?”

  凡是经历过陆朔挨训那个场面的人, 心里多少都有点发憷,裴如凇心虚地移开视线:“没想到他们会铤而走险,一时不慎……愧对殿下的期许。”

  “你跟陆朔比什么?他才二十出头, 年少轻狂, 不骂他一顿他还觉得自己做对了。”不光裴如凇委屈, 闻禅也觉得自己冤得六月飞雪, “你两辈子加起来年过半百,这么大的人了还需要我教你稳重吗?再说纸包不住火, 该坦白的时候装哑巴,闹到东窗事发,这么折腾一顿心里就痛快了?”

  裴如凇乖乖地低头:“我知道错了。”

  只看他现在的模样,很难想象这个人会有孤身深入险境的勇气和平定叛军的手腕,稍微大一点的风好似都能把他吹得婉转凋零。

  “你最好是。”闻禅道,“还有,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可千万别再轻信你岳父了。”

  “……”

  裴如凇破涕为笑,这才敢稍微松手,躲躲闪闪地观察她的表情:“殿下不生我气了吗?”

  “本来是挺生气的,要不然也不会闹离家出走。”

  眼看着他身后不存在的尾巴耷拉下去,闻禅话锋一转:“不过呢,我以前一直觉得‘拼命折腾自己,好让别人难受’这种事很傻,如果对方是个没良心的人怎么办,那不是雪上加霜吗?”

  她伸手在裴如凇眼底点了点,眼里盈满温和戏谑的笑意:“但刚才试了一下,发现你不但真吃这套,而且吃得肝肠寸断泪如泉涌,我就算气成一座火焰山也得被你浇灭,所以就不生气了。”

  裴如凇发现公主真的很会蛊惑人心,要对她死心塌地实在太容易了,她甚至不必亲自动手,几句话就能把裴如凇的心揉搓得乱七八糟。

  自始至终,她只字未提自己承担了多大的风险。身份贵重的金枝玉叶,永远冷静理智的持明公主,却为他迈出了多么不理智的孤绝一步。

  闻禅笑话他爱得深,她用情又何尝比谁浅过?

  “既然知道是傻事,殿下为什么还是做了?”

  闻禅煞有介事地思考了一会儿,认真答道:“因为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干点傻事,怎么套得住某个傻子呢?”

  “……”

  被套牢的“傻子”带着认命般的虔诚,低头轻轻贴上了她微凉的唇。

  犹如饥寒交迫的旅人终于找到了他的甘泉,唇齿间犹带着清淡茶香,比烈酒还要绵长醉人。

  闻禅把裴如凇招惹得心慌意乱,到头来还得自己哄,在清净地一墙之隔外干了半天俗事,最后快要喘不上气了,抬手推了推裴如凇的肩膀:“佛门圣地,稍微尊重些吧。”

  手掌下的肌肉蓦地一颤,像是吃痛般紧收,闻禅疑心按到了他的伤口,立刻收劲,又被裴如凇追着咬了一口,不得已只好改推另一边:“……你是演的还是真疼?”

  “是真的。”裴如凇黏起人来没完没了,捞起她的手按在伤处,死不悔改地笑道,“殿下不信,可以再按几下试试看。”

  “没关系,我已经跟太医打好招呼了。”闻禅威胁地戳了戳他的肩窝,嘲笑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就等着清心寡欲地卧床养伤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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