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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爸爸是好友!?
“那你为什么狙击妙言?”因为太过震惊,以至于楚衍的问话竟然没过脑子似的脱口而出。
“看你说的,我那是狙击妙言吗?我是狙击柳青青好吧!”闻九玉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然你真以为你爸死了之后,我放手是因为柳洪山那群学生阻拦?我那是看我哥们的儿子弱得像朵娇花,深怕自己拍一下就给拍死了。还学生阻拦,他们拦得住嘛就瞎领功劳,笑死!”
楚衍真的很意外:“我没想到,你跟我爸爸有这么好的交情。”
“有什么奇怪的?受害者联盟嘛。你以为当年的事,坑的只有我?你爸不委屈?委屈完了还得一次又一次的出来擦屁股。亲自去给我那没种的前未婚夫赔罪就算了,无非丢点面子的事。
后来我在娱乐圈那一件件的,哪件不是他在后头收拾。隔三差五的,冷不丁我就给柳青青捅一下,然后你爸你外婆轮番着给我鞠躬,就差没给我跪下了。你以为呢!”
楚衍愕然半晌,不自觉的喃喃:“那……你攻击妙言……我爸他……”不怕加重他的负担吗?
又一个红灯亮起,闻九玉的车被生生逼停在了斑马线前。液晶屏上倒计时闪烁,一秒又一秒……
不知过了多久,闻九玉才轻声道:“妙言是他的枷锁,枷锁碎了,他才有自由。”
听到闻九玉的话,楚衍的心底蓦地泛起了绵密的酸。像一张浸透了陈年老醋的网,一层层的裹住了他的心肺,让他喘的气,都带着酸意灼烧的难过。
此时此刻,他也不禁想,如果没有妙言……
“别总觉得你爸临危不惧、无坚不摧、坚韧不拔、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闻九玉的语气里,不知不觉的带上了怅然,“那是你没见过,他在我面前,絮絮叨叨的宛如深闺怨妇的样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太委屈了,哭着要离婚。”
楚衍嗓子发堵:“为什么不离?”
“怎么离?他离了,妙言完了。他怎么对得起柳洪山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非要这么报吗?”楚衍又一次感觉到了恶心。难道当初救人,就是冲着一命换一命去的吗?
“柳洪山救的人太多了。”闻九玉抬眸,看着前方被霓虹闪烁照耀出五彩斑斓的夜空,轻声道,“受了恩惠的人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利益联盟,也形成了一个……无意识的、互相绑架的道德囚笼。”
“对侯子芳如此,对楚开元亦如此。”
“就像你胡叔叔,”闻九玉摇头笑,“你以为他吃饱了撑的,愿意管你们家闲事?”
说着,闻九玉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没有人愿意管的。但人在群体里,就会失去理智。当你爸爸闹离婚的时候,每个人不论出于道义、还是人情,都免不得劝几句。”
“可当那么多的回声叠加在一起……”闻九玉的声音骤然变得极轻,“是会杀人的。”
楚衍耳边,有什么东西轰地炸开了!炸得他耳朵嗡鸣、连思绪都有了一瞬的凝滞。
“而把你爸爸逼到这个份上的,是你的外婆侯子芳。”
又是一声轰然巨响,楚衍整个人被炸得浑身僵直、四肢发麻。
“为什么不离婚?”闻九玉哈哈大笑,“楚开元一个童养媳,他凭什么提离婚?他有什么资格谈婚姻自由?”
闻九玉的声音骤然尖锐:“从古至今,哪一个童养媳不是这么过来的?”
“他委屈,侯子芳不委屈吗?”
“他被所有人要求为柳家奉献,侯子芳没有吗?”
“他楚开元凭什么不服?”
闻九玉一字一句,声声重锤!
楚衍僵硬的抬起手,捂住了眼。
他从没听过如此恐怖的故事、如此绝望的过往。从来人间的故事里,有正有邪、有英雄有坏蛋。唯有他们家三代人最深的纠葛里,竟没有谁是真正的坏人。
他的外公,桃李满天下,仅有一点守旧观念与对家族的私心,有错吗?
可是他的外婆,白手起家,不知经受了多少风吹雨打,才攒下小小的妙言,她爱逾性命,又有错吗?
他的父亲,知恩图报,数十年如一日守卫着恩人的心血,最后只想要一点点自由与尊严,有错吗?
可是,他的叔叔伯伯们,受益于老师和师母,出于善意与道德,试图维护大家和谐,又有错吗?
楚衍剧烈的喘息着,感觉自己成了一只落网的飞蛾,在无力且无望的挣扎。
因为,面对坏人,他可以期盼、甚至帮助英雄去获胜。但面对的是一群好人纠缠出的恶果,又该如何破局?一场代代相传的悲剧,一场永无止境的死局。
直到离奇的真假少爷爆出,才离奇打破了这宛如失控蚂蚁的死亡循环。
好荒谬啊!
所有的一切都好荒谬啊!
好像20年来莫名承受的委屈,成了一场笑话。一群大人的勾心斗角,最后呈现的竟是一个健壮的熊孩子肆意殴打小病人的生活日常。
更荒谬的是,等他找到了真相,才发现自己的委屈,竟然是最微不足道的。毕竟比起两位“童养媳”,比起他们所面临的那密密麻麻却看不见摸不着的敌人,区区一个熊孩子柳东阳,又算得了什么?
他是打不过,可他坑回去的次数真的少吗?他与柳东阳的互相仇恨,真的只是柳东单方面的仇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