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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和听到一半开始打瞌睡,头一点一点,周酌远余光瞥见,用力掐了一把他的大腿,季和龇牙咧嘴地吸气,周酌远抿着嘴笑,眼睛没有从黑板上挪开。

  他生了病,却好像开朗许多,祝婉很久没有见他这么笑过。

  具体有多久,她算不出来,她的三个孩子全死了,从看见周酌远尸体的那一刻起,她就彻底失去时间观念,直到周酌礼死亡,她的时间随之结束。

  祝婉捂住嘴,她知道周酌远变了,几个月前提出住校的时候就变了,很可能是像她一样获得一些记忆,或者说死过一次。

  天的边际闪了一下,不一会儿,雷声轰鸣,祝婉看到周酌远的身子轻轻一颤,雨很快落下来,哗啦哗啦,树被吹得往一边倒去。

  她记得周酌远以前说过很喜欢雷雨天,这样呆在房间听着雨声会让他觉得舒服。

  可现在周酌远的表现却不像是喜欢的样子,他时不时地转过头看看外面乱飞的树叶,祝婉的角度瞧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瞧见他在听到雷声以后控制不住地颤一下。

  季和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他,嘴里说了些什么,周酌远摇摇头,没有接。

  不是因为冷,所以是因为在这样的雨天从周家逃走,留下深刻的心理阴影吗?

  祝婉感觉自己每一次呼吸都很痛苦,她的三个孩子都死了,但是只有周酌远死的时候没有父母陪在身边,或者说没有人陪在身边,林博旭撞开那扇贴满小广告破旧不堪的门以后,里面只有缩在床上没有声息的周酌远。

  出租屋十分窄小,他们几个人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林博旭扑到床边把人抱起来,恶狠狠地叫他们滚。

  一同进来的还有他们雇的司机,司机犹豫着没有让开,说出在场每个人都不敢去想的事实:“先生,这个孩子应该已经断气了。”

  大脑有自我保护机制,后面发生的事情祝婉的记忆很模糊,只隐约想起有人叫她节哀。

  下课铃猛然响起,祝婉才发现自己在这边站了那么久,她慌乱得掉头就跑,是觉得无法面对自己的孩子。

  她是周酌远的妈妈,没有好好地抚养和教导过他,却在周酌远犯下祸事以后理直气壮地说他恶毒,完全不去考虑自己的失职。

  她不了解周酌远本就是喜欢给自己揽罪责的人,还要在那种情况下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又眼睁睁看着周傅轩一杆一杆砸在周酌远身上,最后还对他说,后悔认他。

  周酌远从来没有他们想得那么脆弱,他从没有因为冷待和偏心失去求生欲,他的所有决绝都是对祝婉的同等反馈。

  怪不得,周酌远不要他们的弥补。

  祝婉在学生们好奇的目光中淋雨回到车上,司机有些惶恐:“您怎么不叫我下去接您?”

  祝婉疲惫得说不出话,她摆摆手,闭上眼睛。

  眼前又浮现出那天的场景,周傅轩每一次抽打都格外狠厉,周酌远一开始还跟他们死犟着不吭声,后来实在忍不住,痛得在地上打滚,是还愿意表达自己的周酌远:“唔、别再打了……好疼……”

  后来祝婉每次去周酌远房间的时候都在想,如果那个时候,祝婉能够阻止周傅轩,哪怕后面什么都不做,周酌远是不是也不会走?

  很好面子的周酌远难得向他们求饶,没能起到任何作用。

  于是他到最后,宁愿孤零零地死在北方小城,也没有给祝婉和周傅轩发送过哪怕一条消息。

  他用五年时间和自己的生命缝补丢失掉的面子。

  恢复记忆的周酌远,立刻开始贯彻自己死前的理念,所以胃出血手术要隐瞒他们,发烧要隐瞒他们,焦虑症也要隐瞒他们,他再不会向伤害过他的亲生父母表达自己-

  课间,裴鹤拉着周酌远去上厕所,厕所很臭,周酌远都快受不了他,跑到附近的阳台透气。

  雨水有点凉,周酌远伸出手去接,风忽然朝里吹,把他头发打湿一点。

  裴鹤出来时瞧见周酌远正在将潮湿的额发往后捋,有几个女生眼睛冒光盯着他看。

  裴鹤脱下外套裹着他往里面拉:“耍什么帅!别着凉了!”

  他的声音不小,几个女生开始偷笑,过了一会儿,一个胆大的女生跑过来:“别吃醋裴哥,我们都是你们的cp粉。”

  周酌远:“……”

  都怪裴鹤太高调了。

  他红着脸转过头,雨幕中,有一个熟悉的人影穿过,周酌远眨了眨眼,想着应当是自己看错了,祝婉就算来找他,也不可能不带伞在雨里面乱跑,毕竟祝婉已经四十多岁,又不是青春期会犯中二病的小女孩。

  雨有一点大过头了,周酌远牵着裴鹤的手往食堂走时,发觉这天似乎就是他前世逃离周家的那天。

  前世他那么狼狈,伤口被雨水都浸泡得麻木,想尽办法为自己求得生机,现在他还在校园里,牵着男朋友温暖的手,裴鹤特地买的巨大的伞笼罩着他们,飘进来的小水珠不足为惧,因为没有威胁还显得有些活泼可爱。

  他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倒霉,至少重生这件事对他来说,整体基调是幸运的,他的选择还算是差强人意。

  裴鹤在食堂门口收伞,然后将他那把巨大的伞放到篓子里。

  因为下雨,门口人有点多,周酌远直接和裴鹤去到他们常坐的位置,给周酌礼的司机发消息。

  司机没有回,周酌礼提着食盒,出现在桌前,他看起来成熟了一点,也沉默了一点。

  第83章 周酌礼 周酌礼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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