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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如今简惑不在,他正好将整个仙族都从头清理一遍。

  将来,他会带着干干净净的简氏仙族,继续维护这难得的光荣和声名,但他不会更高一步了。

  他最多只会继续遵从旧训,做一个尊于神主的属族主君,但他绝不会更近一分,去做彤华本人的心腹近臣了。

  也许他本来可以,但现在不会了。他不会想要去,而彤华,也绝对不会要他。

  世殊时异,一切情况早就变得迥然不同,他们都不再是最初的他们。在一起的教训和苦头已经尝过一回,就这般两厢安好,相见时还能点头寒暄,已经是他们之间很好的结局了。

  但她不理解。

  她已经忘了自己那段日子了,她也没有想过他们的变化,她只是天真地觉得简惑死了,他又东山再起了,他们就可以像最初一样了。

  她无法理解他的拒绝,拉住他匆匆问道:“即便我要另嫁旁人,你也无所谓吗?即便这样你也不肯带我离开吗?”

  简子昭没想到她怎么会说出这话来,可她目光里全是恳求和焦急,仿佛再晚就来不及了似的。

  他有些迟疑地问她道:“是彤华逼你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抿了抿唇,做出了无声默认的姿态,满面的委屈和难过。

  他回去想了整晚,想彤华应当不至于还要拿紫暮的婚事再算计一遍,可是他又想,她如今在这个位子上,实在是有太多身不由己了,而婚事是她从平襄那里最早学到的钳制手段。

  他左右忖度利弊,第二日清早来中枢面见彤华,恳求她能允许自己常来探望紫暮。

  彤华没说许或不许,只是道:“我不准许,你不是也见过她两回了吗?”

  他于是有些寒心又意料之中地想,紫暮的一切,果真都是在彤华监视之下的。

  他向彤华请求,只要他能来探望紫暮母子,他便愿为她刀锋,愿为她做一切事情。

  这句承诺如同梦幻泡影,虚假而又难以求证,但他知道彤华一定会同意的。而彤华果真因此给了他机会,适逢要去天界应对谷晴则,她便点了他一起去。

  “证明你绝不会有二心,我会答应你的。想见紫暮而已,这个要求不难。”

  简子昭站在战场上做下一切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从自己对着陵游挥剑的那一刻起,又或者更早之前,他就已经回不去了。

  他心里在想,最起码这一回,若是彤华没了陵游庇护,当真死在了这里,紫暮便绝不会继续成为受制于彤华的棋子。

  但他忘了,紫暮是那样会演戏的一个人。

  他没想过,当初在简氏仙族中、那一场只有他看过台前与幕后的大戏,时至今日,紫暮都没能走得出来。

  他怎么就忘了,她是这样会塑造自己的困境,是这样会塑造自己悲苦又凄凉的形象。

  直到如今,她依旧是可怜又无助的姿态。她抬起一双泪眼望着他,看他那样平淡地质问她,指责她,说她在骗他,说她将彤华变成了一个坏人。

  于是她的眼里也流露出不甘的恨意:“你觉得我是恶人?简子昭!为什么你从来没有站在过我这一边?为什么在彤华和我之间,你永远都不能选择我呢?”

  为什么永远都是这样?为什么宁愿去规矩严苛的中枢做小小使官,也不愿去她身边?为什么从前为彤华放弃了陪她,如今又要选择彤华?

  她恶狠狠地问他道:“你说你爱我,你是真的爱我吗?平襄君以前想给你们指婚,你明知道她有步使君了,你明知道我心里有你,因为想和你在一起受了多少流言蜚语,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一直都不肯解约呢?就是为了在平襄君面前保护她吗?我在简氏吃了那么多苦,为什么你就不肯保护我呢?因为彤华要用你叔父,你就一直为了她容忍吗?那你如今重新起势又是为了什么,因为见彤华被天界针对,所以你要帮她吗?你口中说爱我,你究竟是爱我还是爱她呢?”

  她越说越难过,她想起从前亲眼见过的他们之间仿佛外人无法插入的特殊氛围,想起从前每一天因为他的难以捉摸而偷偷流下的眼泪,就觉得伤心不已,但此刻全都翻涌成无可忍受。

  她想他怎么可以这样,一边说着爱她,一边又对彤华那样好。

  简子昭垂眼望着她,见她哭得可怜,问道:“觉得委屈,是吗?”

  他心中亦有听到这些话而生出的荒谬,亦有因为听到她说出这些话而生出的失望。在她痛恨他的时候,他也在想,她为什么不能懂?

  为什么他说过那么多遍爱意,她依旧将自己困在自己的世界里,固执地用自己的想法去定义他和他的一切呢?

  人生本就不仅只有爱情而已,她自己都做不到爱情至上,为什么却又要这样要求他为了爱情陪她发疯发痴呢?

  他不想再逐句向她解释所说的所有了,解释是他们之间最无用的交谈。

  他有些冷漠地同她道:“这样的话,但凡换一个人都问不出来。紫暮,只有你自己在质疑这些。”

  但紫暮依旧固执,认为这是他再一次的狡辩和回避:“你不肯正面答我,你自己也无法否认,是不是?”

  简子昭嗤笑了一声,想,也许这样也是一桩好事,上天永远偏爱她,永远有人忍让她,所以即便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她还能如此天真,将所有的事都看得这样简单稚嫩,还能以为,世界上的所有事,都是以她为中心打转的配角戏。

  她一定会得到最好的结局,应有尽有。

  永远都是别人对不起她,永远都是别人不该对不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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