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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

  他有些迟疑地问道:“还可以叫姨母吗?”

  彤华点头道:“可以。”

  她说到做到,一切事情止于杯酒,不再牵连旁人。

  简雪衣大抵明白发生什么了。也许他的父母从前真的有过什么大错,但如今,他们不会回来了,而这个错误,也因此被揭过去了。

  他对自己未来的去处不甚清晰,只觉得中枢应当是留不得了,但那个所谓的简氏仙族,似乎也已经太远,并不被他所熟悉。

  他问道:“那我要回简氏仙族去了吗?”

  彤华问道:“你想回去吗?”

  他犹豫了片刻,诚实地摇了摇头。

  这般直白的不愿和拒绝,真实的情绪表达,让她想到了从前他们少时的心口不一,让她因此沉默了下来。简雪衣以为她有不满,便又道:“若是姨母安排我回去,我会回去的。”

  彤华因此道:“算了,不想回去,也可以不回去。”

  简雪衣不大相信她竟这般好说话,一双眼睛犹疑地望着她,口中道:“将来若是姨母有事交给我,我一定可以做到。”

  彤华见他这般果决,顿了片刻,直白问道:“我逼死你的双亲,你却如此对我表忠吗?”

  简雪衣手指在袖中微微蜷起,他抿了抿唇,问道:“我应当敬爱我的双亲吗?”

  他不知道这个答案。

  从他有记忆起,他就不喜欢他的父母。

  他们似乎十分恩爱,又似乎并不恩爱。他们离不开彼此,若是看到对方受伤,会比自己受伤还要更加痛苦难过,可是他们又无法好好相守,只要见面碰到一处,便要生出许多怨怼。

  他一直跟着父亲住在外面,不理解为什么父亲有侍从随行,而母亲却被关押别居。他听见有侍从背着他们嚼舌根,笑他父亲一朝失势,连昔日口口声声说深爱不已的妻子都能抛弃。

  可他心里清楚,那不是抛弃。

  他不理解为什么旁人都可以和母亲在一起,只有他见母亲一次都那样困难。他也有着孩童对母亲天生的孺慕之情,每次去见母亲时都生起天生的激动,可是母亲看着他的笑意之下,却仿佛并不快乐。

  他有心亲近,忍不住自己对母亲的亲近之意,却好像是在勉强于她。

  小的时候,他还不懂得掩饰情绪。他不大喜欢那个连侍从都可以随意私下贬低的无能的父亲,可是受了委屈的时候,又只有父亲可以依靠。他有回忍不住哭着问父亲道:“阿娘不喜欢我吗?”

  他的父亲拥抱着他,很艰难地回答了他这个问题:“不是的,阿娘喜欢你,她只是和你分开太久了,不知道要怎么对待你。”

  那是一个说出口后甚至连自己都无法相信的理由,所以即便简雪衣还是个孩子,却也无法真的接受这个借口。

  而即便是孩子这样纯真又满满的爱意,也是会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里渐渐冷却的。

  简雪衣于是慢慢放弃了自己那些对父母注定得不到任何回报的爱意。但他也不想恨他们。因为他恨过简惑,恨过简氏所有看轻他们的人,而恨无法给他带来任何美好,只有疲惫和最终也落不到实处的虚无。

  他并不喜欢爱意得不到回报的感觉,当然也不喜欢恨的感觉,所以对于自己的父母,他就只剩下了冷漠。冷下来的时候,他却突然觉得轻松了很多。

  原来人与人的关系之间,如果不是因为深深浅浅的好感、喜欢与爱,那么还是不要有关系最好。

  此刻,他的父母犯错伏诛,也许遇到旁人,会痛恨起这言谈间夺人性命的凶手。可是对他而言,彤华就只是彤华而已。

  她是从简氏将他带走的人,也是让他抛却了过去、开启了新生活的人。

  他为什么要因为一对自己无感的父母的死亡,而痛恨一个将自己拉出泥潭的人呢?

  彤华看着他那一双如积雪寒冰般的眼睛,他漠然地发问,就如同他的父母全都与他毫无关系。

  那一刻她突然想,也许希灵氏就是这样的,也许她们的血脉里天生就带着残忍,所以即便荣坤如何爱着含真和紫暮,即便步孚尹如何护着紫暮和简雪衣,都无法改变这种天性使然的薄情。

  她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她没法回答。因为她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只不过,在她一次又一次渴望着平襄的偏爱,希望她对自己心软,不要一直逼迫自己的时候,她没能这样早地醒悟,没能早点把自己从那些无望的渴求里拉出来。

  所以她直到最后都没等到的那一刻才会那样伤心。

  但简雪衣不会了。

  不伤心也好。

  鱼书帮她收拾好,退开到了一边整理。她招招手让简雪衣靠近,同他道:“若想留在中枢,就好好同仙官们学习,我的确有一桩要紧事,将来想要托付给你。”

  简雪衣问道:“是什么事?现在可以告诉我吗?”

  彤华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道:“晚些罢。等晚些时候,我将其他事都料理好了,便告诉你。”

  简雪衣问道:“会很晚吗?”

  彤华道:“不会。”

  不会太晚的,无非就是这些时候了。她没有太多的心情和精力,再缓慢地熬过岁岁年年,和他们仿佛长征一般去比拼耐性了。

  她叫覃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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