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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上前掀开帘帐。覃黎一把将她扣下了,她徒然伸出手去,也触不到帘帐半分。
紫暮终于明白彤华不是在和她开什么恐吓的玩笑,她明显害怕了,语调拔高,色厉内荏。
“我做错什么了?简子昭又做错什么了?我不过是见他一回而已,你何至于此?彤华!你又岂是没有为了步使君要死要活的时候?你莫不是想要我们性命,信口罗织罪名!”
覃黎一听这句话,下意识便要去捂她的嘴让她住口,但下一刻,彤华的声音便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从帐内遥遥传来。
“莫说是假的罪名,即便简子昭真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我也终究会留他一条性命。但是你若抛却了含真君的身份护佑,又剩下什么依凭,胆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呢?”
她诚然厌弃简子昭所为,将他关在暗牢之中折磨日久,遣回属族去任人打压。她处处看他不顺眼,会用一切手段排挤他,但她绝对不会要他的性命。
陵游在废墟下已经预想到了自己的死亡,他知道她一定为自己算清这笔账,但他又想,过去留下来的人不多了,总不能叫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神主的位置上,高处不胜寒。
好歹将简子昭留下,好歹留一个人,能叫她回头看一看来路。
他提前将放过简子昭的话说出来,故意说了那么多旧事,就想让她念着过去,不要因为自己的死亡而彻底失去理智。
简子昭也是什么都明白的。他知道彤华不会杀自己,但是陵游对她同样重要,若陵游死了,而她甚至无法报仇,那么他这苟且偷取的生,便要造成她这一辈子无力的悔。
所以他也没有叫她为难。
如果不是为了回来见紫暮一回,他根本,就没存着活着从那里出来的心。
他就是想拿自己的命,再保紫暮一次。
他以为自己伏诛,彤华顾念着紫暮也是希灵氏的后嗣,终归能留她一条活路。
但是他忘了,希灵氏神女代代手足生杀,活下来的,尽是薄情寡恩之辈。
始主雪秩,杀了自己的妹妹换来定世洲;她的女儿平襄,拿含真君来制衡属族;而如今彤华坐上此位的当下,便迫得昭元永远不得归位。
要做定世洲的神主,从来就不是靠宽容仁爱的性情。
血脉而已,这是最不要紧的事。连一脉相生的至亲都可杀,如紫暮这样一个早就离开中枢的属族少君而已,难道会让一个神主为之让步吗?
从前惯着她那副心高气傲的做派,不过是看在含真君的面子上,念她稚嫩天真,又得了简子昭几分偏爱,既不左右大局,放之任之也罢。
而如今,她屡屡算计彤华,又酿成大祸,彤华绝无可能再对她容忍。
但紫暮直到此刻,依旧没有想通这点。
她依旧只顾眼前,只听得见浅表这一层话,含恨道:“你与他果真不算清白!”
她觉得他们两个就是在找借口。什么主君部下,他从来没有做过她最得用的部下,即便有那么几年使官的经历,没多久也便离了中枢。
她亲眼见着这两人这些年里一直防着对方,假模假样地做官场逢迎,可他们何曾是什么休戚与共的君臣了?
这时候再回想,先前因她夹在中间、两边提醒她的那些话,仿佛真怕她辨不清楚他们之间的隔阂与矛盾似的,莫不也是此地无银,枉作遮掩罢!
这话蠢得让彤华气血倒涌——
陵游就是死于此因!
就因为她这么愚蠢的一个人,就为了这么一句信口而出的谎话!
若是从前,也许简子昭这主动赴死,真能保下什么。但如今听到此处,她已是无心再容忍半分半刻。
“简子昭想一死换你一命,现在,你就来抵这一命罢。”
第188章 出现 那天蓝得令人生恨。
简雪衣被覃黎带着,一路往夙夕殿去。
他已然是个小少年了,也比从前沉稳了许多,渐生出些如他父亲一般的内敛持重。覃黎余光打量他时,也不由得在心里想起简子昭从前尚小时来内宫的模样。
简雪衣一路不曾说话,从住处被带出来的时候,也没有多问什么。
他心中清楚是出事了,并且一定是大事。如果不是这样,他的父亲不会这样肆无忌惮地闯进内宫来拉走他的母亲,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横剑自绝。
而与他比邻相居的母亲,自那日被带走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二人一路来到夙夕殿,覃黎在门外请示过,才得了允准的意思进去。简雪衣看了看这昏暗无比的殿宇,居然面上没有露出半分异样,只将诧异都藏在了心里,转过头去看彤华。
彤华坐在妆台前,由身后的鱼书就着这一片灰沉的光线为自己梳妆,她只垂着眼,几乎像睡着了一样。
但简雪衣走过去向她行礼的时候,她又睁开了眼睛。
简雪衣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开口时犹豫了一下,最后道:“见过尊主。”
他没有抬头,听见她声音极轻,悠悠荡荡地传来:“不叫姨母了吗?”
简雪衣这才慢慢直起身来,看见她回头望向自己,脸色很是苍白,一眼便看得出的病弱体虚。她语气分明是温和的,面上也是含笑的,只是那一双眼睛非常黯淡,黑得折不出半分光泽,和以前相比十分不同。
若说以前是藏着星河长明与秋波潋滟的广袤夜色,而如今,就只是黑,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