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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的金色流苏一动不动,红裙逶迤如流水,将周身的冰凉遥遥传来。
她已在此坐了许久。
云瞻拱手道:“见过彤华君。”
彤华也没回头,也没免他的礼,云瞻也就保持着弯腰颔首的姿势站在那里。
她故意如此,侧过头来,仿佛对他十分陌生似的看了他许久,最后才直接地问他道:“你最后来找我了吗?”
她一反常态,主动地提起人间的旧事,竟让云瞻有些不知所措。他轻轻抿了抿唇,却一时没有应声。
彤华见他不说话,不太在意地笑了笑,道:“陵游说你凡心不死,我以为你会愿意和我说些人间的事。”
她抬了抬手让他免礼,于是云瞻也就直起身来,看着她问道:“你会说吗?”
彤华有商有量:“那要看你想说什么。”
云瞻便问:“你当年下世,是为了什么?”
彤华果断道:“这个与你无关。”
她分明想知道,却还是不肯与自己明言,这让云瞻有些失望。但他沉默片刻,还是回答了她最初的问题。
“我去找你,想同你说两句话。”
那时候,他是去找她了的——
当日在人间,云瞻最后一次与白沫涵相见,是在飞升前二十多年,富丽的卫国皇宫之中。
他听说白沫涵受困,黑衣夜潜入宫去找她。卫宫中的防守本就严密,白沫涵住处的兵士更是将那座宫室围得密不透风。
他排除万难才设法见到她一面。她那时候的状况很不好,他说要带她离开卫宫,她却执意不肯。
她说段玉楼还没回来,她不能走。
他那夜独身而归,又在卫都等了两年,只见得一封又一封的捷报送进皇宫。
卫国的军队大胜,云瞻眼见得卫国王都满城披红,心里万分着急地想段玉楼怎么还不回来,想白沫涵怎么还不出来。
但随后不多时,便听得丧钟鸣彻都城。
段玉楼死了。
后来云瞻漂泊他国,投身军中。乱世的军队没什么忠诚可言,今日胜明日逃,哪边风大哪边倒。他赢过,也降过,最后得了赏识,遇了贵人,做了将军,时隔二十年又杀进卫国宫殿。
他迫切地想要见见那做了太妃的白沫涵,却还是没能看到。在他飞升之后,他才知道,白太妃在那座宫殿中焚火而亡。
他心愿还是偿不了——段玉楼没有回来,白沫涵也再没有走出来。
他戎马半生,就见了她那么一眼。
彤华没有笑意地勾着嘴角,问他:“见到我了,又想说什么?”
云瞻在先前天界那一场大宴上已经见过彤华一次了,那一面实在算不上什么好的记忆。
彤华顶替印珈蓝,终究只是隐秘之事。他在七重天那面观世镜前看了人间三百年,只以为是当初那个毁掉了青冥山的半妖声名鹊起,而凡人将其奉若神明。
至于彤华,她如此漠然,什么都没有做。
他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云瞻面对她的询问,哂笑道:“没什么可说的了。彤华君与我,不是同路人。”
她入世二十年,回来继续做高高在上的神女,觉得人间与天界一般无聊。可那短暂的时间,对他来说,却是永远也无法忘怀的一生。
云瞻的口吻里带着些暗藏的讽刺,彤华不再望他,垂首道:“所以我才最讨厌你们这些直接飞升上来的仙君。前尘不死,何以为仙?”
云瞻心中再一次对她浮现出浓重的失望——他以为她和别人不一样,可原来她也是这样自恃身份的神明,与旁人也没什么两样。
云瞻攥紧了拳,掌心发痛:“你的事迹在上天庭不稀奇。部下使官被杀,你心怀怒意,便不由分说向长姐的使官下手。而青冥山竭力护你一世,覆灭时你却不闻不问。你如此冷漠嗜杀,何以为神?”
他一字一顿地质问她:“希灵氏为人供奉,你怎配为世人之神?”
彤华抬眼,静静看向他。
她那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睛乌黑深邃,望之便宛如落入万丈深渊。
云瞻只觉周围环境霎起威压,迫得他不得不使出全部仙力抵抗,即便如此,他仍旧是立刻弓腰跪在了地上。
彤华就静静地看着他被她压弯一身傲骨。
云瞻讽刺道:“你不占道理,便只剩强权。众生跪你,几人服你?”
彤华垂眼望他,道:“我生而为神,我如何,神道如何。”
她扯了扯唇角,不屑于他的不自量力:“你杀尽凡人,才飞升为仙。若你不服我,大可再来杀神证道,试试这苍天究竟看的是谁的规矩,究竟站在谁的一边。”
云瞻额角有汗水滚滚而下,却仍旧固执抬头,用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她:“既入青冥,万死无悔。我立过誓,自然要守一辈子青冥!”
彤华看他这样固执坚持的模样,眼中浮现出了一丝开始厌烦的情绪。她静静问他道:“宁玉光,你有什么话要同我直说吗?我只给你这最后一次机会。”
青冥五徒宁玉光,字云瞻,少年时跳脱顽劣,资质在同门间最差,一生只愿做个侠客。奈何世事无常,最后却做了个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