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

  封赤练捧着他的脸,忘情地亲吻他。

  “聂云间……聂云间,相公……”她无意识地呢喃,紧紧地贴着他的脸颊,只觉得离他再近都不够。

  聂云间迟疑了一下,双手轻轻环住身前的封赤练。

  他的手臂坚实有力,手掌宽厚暖和,放在她的背上,温度一点点透进来,封赤练觉得背上酥酥麻麻。

  她松开他,转身去桌子上拿了合卺杯,倒满了酒。

  扭头,聂云间一袭红衣,血一样艳。

  封赤练端着酒,走到他身边,轻轻道:“喝了这杯酒,我们向天叩首,便是夫妻了。”她慢慢跪在他面前,痴痴地望进他的眼睛。

  “聂云间,你可想好了?”

  她握着杯子的手微微颤抖,她只是随口一问,可是出口之后心里却开始害怕。不知为何,她即怕坏的答案,又怕好的答案。

  这男人只有一条腿,可成泉却不敢小觑。

  她想不到,这普通小城中,竟藏有这样的人。

  于是圣人真是神龙所化的传言就这么慢慢地在京中传开,并有了许多佐证——有人说她姊在宫中当差,曾经见到过无数色彩斑斓的小龙飞舞圣人左右。又有人说出征寒魁之事,她亲眼看到龙纛之后有一条宝光灿灿的巨龙,就是那条龙横扫了战场,教寒魁望风而降。

  这怎么能是瞎编呢——你看看,寒魁和王和太子都押进京来了!

  是龙,圣人是龙,这话在每个人口中穿来穿去,传出各种各样或真或假的故事。是龙好哇,圣人践祚以来风调雨顺,朝中鱼肉百姓的奸佞也处置了,边疆也太平了,是龙有什么不好?

  只盼望着这龙万寿无疆!

  这些议论,赞美,憧憬,闲谈就这样化作无数金光,如落雨一样涌向朱红的宫墙之中。

  朝外议论纷纷,朝内一片忙乱。忙乱之中,才有人想起来一件事。

  聂左相哪里去了?

  聂云间不在这件事连红不知道,她一直以为这人叫圣人拘在身边了,圣人不见人他也跟着不见人。可如今圣人回来了,这人却真长翅膀飞了。

  朝中知情的人你问问我,我问问你,都问不出个什么来,倒是绛山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左相在绛山现身过。

  可如果这是胡说,左相如今究竟是在何处呢?

  聂云间伤得很重。

  那些兵刃是实打实地刺进了他的身躯,几乎将他肢解,虽然绛山君用神力强行弥合了他的伤口,但那些外泄的生命力一时间却再难以返回身躯之中。

  他变成鹤蜷曲在她的怀里,时睡时醒,只觉得自己在混沌中度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又被一双手从混沌中拉出,放入层层垂帘,郁金焚香的地方。

  这里是曾经囚禁他的寝殿,如今却变成了他养伤的巢。

  有时他觉得有一条微微带些温度的蛇缠住他,温柔地展开他蜷曲的翅膀,用浸润骨髓的快意盖过他的痛苦。有时他又觉得自己变成了人形,在手指与蛇尾的爱抚下轻轻战栗。身体里那些裂缝,暗伤被温和的力量一次次盈满,直到弥合如初,直到他的魂魄不再飘忽。

  聂云间醒来时是半夜,窗外月色如水。他披衣而起,沿着舞动的纱帘走出殿去。这里虽然是寝宫,但一个值夜的宫人都没有,门半开着,外面一片银白。

  他看到有个人影站在门前,双手合十,袈裟如雪,回头且怨且叹地望着他。聂云间心下一动,知道这是谁,并无畏惧地走过去。

  “陛下伫立月下,炫目非常,”聂云间咀嚼着词汇想怎么说,最后还是说了实话,“如同要踏月而去,我心生惶恐。”

  封赤练笑笑,抬手给他看缠绕在自己身上的万千金线。“那些星宿摆了我一道,如今我想离去可不太容易了,除非找到一个明主禅让。”

  聂云间默然垂眼,仍旧握着她的手。封赤练回攥两下:“你有什么愿望么?”

  聂云间忐忑不安地等着她的答复,直到她把她的双手交叠在他手上。

  他已经付出了他的全部,生的时间,死的时间,那只白鹤翩翩落入赤蛇口中,心甘情愿地与她交缠,直至永年。

  正文完

  封赤练想想,道:“什么酒最便宜?”

  那就是,他身藏秘密。聂云间肩膀绷得像块铁石,可嘴里还是一句话没说。

  封赤练坏笑着,手不老实地伸向他的下摆,贴着他的残端,慢慢勾画。

  那残腿颤了颤,聂云间右手握住封赤练不规矩的爪子。他握得也不实,但也不轻松,封赤练悄悄挣了一下,没挣开。

  封赤练讨好地哼哼两声,她见识过聂云间的力气,上次自己偷袭不成,手腕差点被他握折了。

  她脸蹭到聂云间肩窝处,“相公,让娘子摸摸嘛。”

  堂堂一个女人,声音腻得要流出油来。

  聂云间不动,她就像那想讨主人欢心的猫一样,脸在聂云间肩膀上蹭啊蹭啊,软软的脸颊贴着他坚实的肩上,来回揉搓。

  手腕上的力道越来越松,封赤练心里偷笑,这个老男人,她吃透他了。

  可她还是不敢停,不到聂云间彻底放弃抵抗,她都不能停,万一要是一着急,他心理没受住,难过了,那她就罪该万死了。

  终于,聂云间慢慢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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