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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帝无皇后无嫔妃,恰巧的是,他生前所钟情的女子,名字也有一“怀”字,不知是否冥冥之中上天巧妙的安排。

  至此怀帝的一生已写尽。

  史书短短几页薄册密封完毕,放进国史馆中保藏,从此以后束之高阁。

  新君云南王陆方毅即位,祭天地祭先帝,例行改国号、赦天下,那都是后话了。

  ……

  四年后。

  她自顾自地看着自己的手,良久,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难以置信。

  室内袅袅飘着白旃檀的气息,好熟悉,是佛香莲花藏的味道。

  别院,嫁衣,落水。

  这是承元二十三年。

  这一年陆令姜的生辰,她永远不会忘记。

  环顾四周,确实是小小四四方方的别院,真实又清晰。

  她重生了。

  ……偏偏重生在这一天。

  怀珠抬起头,那些阴沉惨怛的光景,痛苦的往事,重新又浮上脑海。

  怀珠原本不姓白,由养父母带大。她打小肤色白腻,眉如小月,朱唇一点红,又爱着纯白一色的衣衫,拿枝杨柳条很像观音圣洁清净的模样,十里八乡都知道她的美貌,故而得个绰号“小观音”。

  怀珠平平安安长到十六岁,天生丽质掩不住,盛世美颜赢得周围乡亲们的倾慕——“谁娶到了小观音,谁就娶到了宝”,丹青手甚至专门照她的模样描了一幅《鱼篮观音图》。

  附近的权贵们蠢蠢欲动,认为如此绝世美女沦落穷人家,就是朵无主雪莲花,暗暗打着采撷的主意。

  养父张生一直保护女儿,在适龄少年中精挑细选,为怀珠选一门书香世家的亲事,亲家姓许,儿子刚刚科举出仕。

  然天有不测风云,订婚宴那日人多眼杂,之前对怀珠垂涎三尺的豪绅石韫闯进闺房,意欲强占。张生听见怀珠的哀嚎声,冲进拼命,推搡之中被石韫磕死,养母亦悲伤过度逝世。

  石韫使钱摆平,张家有冤无处诉。孤零零守孝的怀珠带着年幼弟弟,孤零零守着父母的坟。

  一位白姓老爷忽然找上门,说要带走自己骨肉,怀珠和弟弟便糊里糊涂入了白家,改名为白怀珠和白怀安。

  家境转变,怀珠那小观音的名号并未消亡,反而因悲苦身世蒙上一丝传奇色彩。为争夺一绝世美女,许家和石家大打出手,不惜害死养父……小观音之美貌被传得神乎其神。

  那张《鱼篮观音图》带着一点点引人怜悯的血泪故事,越飘越远,终于来到京师,落在了太子殿下手中。

  画中,薄薄的白纱,如隐烟雾中。

  右手持经箧,左手敷莲花。

  神色冰冷淡漠,清雅秀丽,宛若姑射神女,比雪色冷三分。

  太子感慨世间竟有如斯美女。

  那一日,白老爷急匆匆来到累得睡去的怀珠面前,告诉她以后粗活儿都不用干了,“一位贵人看中了你。”

  怀珠如遭雷劈,她还沉浸在父母惨死的阴影中,换来的却是一句“由不得你。”

  被抬入太子别院那夜濛濛细雨,怀珠眼疾正发作着,双手被绑住,冰绡般的裙摆,流着泪,活脱脱像一个落难美人。

  当今太子殿下有监国大权,仁德和威望独步。他生得一张朗月入怀般的面孔,广泛赈灾施粥,光风霁月极得民心,是天底下最大的善人。

  别院里,太子走进来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怀珠额头裹着伤,乃是几次寻死弄的;他稍一靠近,她就害怕地往后缩,细细地啜泣着,乃是这几天被绑怕了。

  他温柔问她:“你就是白小观音?”

  见她默然不答,他淡淡怜悯着抚摸她额头的疤痕,哄着似的,“谁把你弄成这样,我帮你解开,好吗?”

  一面真轻轻替她解开了绳子。

  怀珠泪流得已模糊了,仰起头瞥太子殿下的面容——他当真如世人描述那般风光霁月,长长的仙鹤目,慈悲而明亮,比濛濛雨丝还柔和多情。

  可细看,那份慈悲却隐没不见,发现他面部的更多细节,三眼白,下泪堂有一颗小小黑痣,盯久了不似鹤目,反倒像毒蛇的眼睛,令人顿生寒意。

  怀珠闷了很久,才支支吾吾和他说第一句话,泣不成声:“求求您放过我!”

  房中之事早有嬷嬷教过,她无法想象和陌生男人同房,等她的唯有自尽。

  太子一笑杂一叹:“何必那么紧张,我只请你过来聊聊天。既然你累了,明日再聊也不迟,快些歇息吧。”

  之后的许多天,他不曾强行非礼过,更未曾幽禁她。怀珠喜欢看戏,他便差人日日带她往太清楼——本地最大的一处戏园子,选最好的位置看戏。

  京城里名角儿,从前怀珠想也不敢想能听一场,现在却可以包场听。有时候他也会过来陪她一起看,谈笑自若,只似普通朋友。

  怀珠的戒心渐渐被打破,白家和东宫熟络,太子比怀珠大几岁,怀珠便也随着白家女儿的辈分唤他一声太子哥哥。

  也在那时他半搂着她,白净修长的指尖蘸酒,笑着,在桌面上并排写他和她的名字,“陆令姜 白怀珠”,清风一吹神情说不出的怡然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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