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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珠眨了眨长睫,口中无话。
怀珠浮上几分尴尬,抚了抚凌乱的发,可一只手还被扣在太子的檀木椅上,脱不开身,只得死死垂着脑袋。
陆令姜倒神色不改,请二人在别处坐下,上了茶,君臣商议正事。
魏恒便是国史馆的魏大人,怀珠曾在他手下当过一段时间的女掌故,帮忙翻译西域佛经。当时只以为怀珠是未来太子妃,贤德端庄,与太子两情相悦,此时见她竟连太子的位子也做得,内心暗暗啧啧。
连书房都进得,有朝一日太子殿下践祚,这女子恐有干政之危。
灵璧石林挨着松风亭,四面有风拂过,凉爽风雅。怀珠初初领略东宫之美,念起这里将是自己一生所居,一时兴起,蹲下来逗了会儿池中彩鱼,猛然听见微微人声——
“她如今落到您的手中,加以圈禁,万万不能让她脱身而去。如今穆南的叛军负隅顽抗,将来必定有大用处。”
“属下在边疆派出的血滴子已确认,现在那个叫妙尘的反贼在四处寻她,借机将她救走。殿下心中的猜测,十成有九。”
“骨肉之情,怕穆南割舍不得,此女是一枚绝佳的棋子。殿下若欲眷顾此女也不妨事,诱捕到穆南后,再封为太子妃就是了。”
怀珠笼罩在他的阴影中,却丝毫不怕:“我不跑。要么?”
他反问:“你给吗?”
怀珠迟疑了下:“给。”
那语气,不再如从前那般冷冰冰,反倒大胆得有几分凌驾于他的意思。
陆令姜额上青筋抱起,重重地吸了口热气。她又乖又冷地在原地等着他,束手就擒,那可怜的样子令人生出几分怜惜,即便她犯了错误,也不忍就此摧毁。
忽然想起,她才大病初愈。
像冰冻的河面倏然裂出一条小缝儿,咔,虽不大,却是源头活水,自己的冰封已久的心脏也跟着活起来了。
怀珠不是完全地厌恶他,她和他不是完全的陌生人。
哪有陌生人通书信的?
陆令姜会心一笑,沐浴在冬阳下,病态白的面孔也染了一层积极的气质。
太好了。
第57章
修罗场
晨晓熹微,湿润的风吹拂在空气中。枝丫上银白的露水慢慢解冻,冬残春尽。
长济寺是百年古刹了,每年会举行两次讲经大会,每每都吸引成百上千的善男信女,积聚功德,传播佛法。
继许多年前的灭佛事件之后,这座古刹又重新焕发了生命力。
会场来了不少达官贵人,石家人,谢家人,洛阳王家人,还有黄鸢傅青夫妇也早早前来,场面热闹非凡。
片刻,怀珠木讷回味,半晌才淡淡哦了声,“原来这样。”
庆幸的是,她没叛国,身为一介弱女也没能力去与他争皇位,对皇位没什么执念,更不懂什么国家大事。
但陆令姜的回答,一字一字敲在她的脊梁骨上,抽干她的力气,有种一语成谶之感。仿佛她和他不同于往日她逃他追的游戏,会真正站在国家层面的对立面上。
怀珠面容黯淡下去,有气无力地从他臂膀上滑落。陆令姜托婴儿似地托起她的面颊,又痒又凉地吻着她。清冷的月辉,为这一个吻点缀一层朦胧之意。
“你不会背叛我的对么,我只剩下你了。”
怀珠轻轻嗯,脑海中还没对龙袍有清晰的概念,“我……应该不会的。”
但她每日自由出入他的书房,前线的秘报,重臣的奏折,攻防的布局,工工整整叠在桌上的军机,一览无余。
他的弱点,可供随时捅刀子。
“珠珠要想背叛我,其实很容易。”
怀珠心弦一裂。
湖边雾气中带有些许湿气,她刚念及此处,他便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聊到此处,明明溽热的氛围,莫名有点冷。
她避过他雪雾一般的视线,愈加不敢说出妙尘的那一句“你知不知道你的亲生父亲就是……”
转而惨淡笑了下,嗫嚅说:“我讨厌刀尖舔血的生活,只想每日吃吃睡睡,一个女儿家能干成什么事。”
她的心确实很小很小,只有椰子那么大,装不下什么野心壮举。从前觉得和阿爹阿娘幸福生活一辈子就行了,现在觉得自己保命生活一辈子就行了。
陆令姜亦随她淡笑了下,“傻。”
略过此节不提,专心欣赏湖月交辉的景致。一只手包裹住了另一只手。
“不喜欢刀尖舔血的生活,咱们便不过,没有人喜欢。”
“东皋薄暮望,长歌怀采薇。”
他轻轻的吟唱,渐行渐低,与雾色融化在一处,缓缓消失在无边的湖面上,随祈福的孔明灯飘远。
“……若得见弥陀……何愁不开悟?”
怀珠听出这是归隐的田园之诗,太子殿下又如何能放下尘世的羁绊归隐,只当他随口一吟,百无聊赖地听着,思索其中禅机。
身处迷雾之中,自是好多事不能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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