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0

 小花雀上下扑棱翅膀,重重点头。

  白傲月又问:“是他将你变成这副样子的?他封锁了你的法力,你就不能及时地来告诉我?”

  小花雀再次重重点头,一头栽到了她的手心中。

  白傲月立刻冲到旁边的房间一看,布置一如从前,引温泉水来筑成的水池,还冒着白汽。

  一切都给他准备好了。他为什么要跑呢?白傲月心头一颤:难道是我将他锁了三天,他必须要去表演不可?这可糟了。我刚刚点了一键催生,想必产程已经发动了。

  她立刻对小花雀道:“那我们赶紧去找他吧。我不能久离他的身边,否则会出大事的。”

  这次的表演地点是在海边。长长的铁链桥将观众与戏台分隔开来,竟多了几分海市蜃楼的神秘。唱的还是那一出《白蛇传》。随云乐在上面挥汗如雨,目光所及都是为他鼓掌唱和的。

  好不容易把师弟给压了下去,怎能允许自己在生产过后又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回到舞台,再次被人钻了空子。

  他享受着观众的欢呼和鼓掌,目光再转到第二排左侧的时候,那个熟悉的位置向来是留给熟悉的人的,只是现在他却没有想到那个人会出现在这儿。

  好戏刚开演没多久,白傲月正用一种审视与故作严厉的目光望着他。

  随云乐理亏,不由缩了下身子,脚后跟踩到了裙摆上,‘青蛇’眼疾手快在后面扶了他一把。

  只是这身子一晃,却觉得腹中的几颗蛋又挪了位置,变得重新松散开来,牵着他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

  “又来?”随云乐气不过。上次就是这出《白蛇传》,让他大汗淋漓,险些花了妆。那次师弟在隔壁戏园与他公开叫板,难道他跟这出戏八字不合?

  今日属金,金克木。唉,出门前没看黄历,真的不太走运。

  此时,他又向白傲月的方向望去。大概是不想叫人瞧出身份,她今天倒扮了一身男装,青布衫、白纸扇,倒像是谁家的小公子似的。

  她在那儿倒是又让他安心几分。横竖这整出戏也不过一个时辰,下了台,即使要生的话,白傲月在那儿他也不怕。

  虽说师弟与他相争,但也的确吸引了不少从前对随云乐不感兴趣的人,也爱上了他的戏。如今,人气更胜从前。

  指尖划过水袖时,丝绸凉意蛇一般钻进骨髓。随云乐将后槽牙抵在“狠心的许郎”的唱词里,绣鞋尖点在青砖戏台上,生生把宫缩的钝痛碾成碎玉。台下黑压压的人头在他含泪的凤眼里流动。

  “霎时魂飞魄散——”尾音被腹中抽搐绞着,随云乐感觉有千斤重的石碾正沿着耻骨往上碾。浓墨重彩的面皮下,冷汗正顺着脊沟浸透白素贞的月白褶子。他看见白傲月突然站起身,青布衫的褶皱荡开。

  她并没有跟着群众叫好,反而是很担心地望着他。

  她知道自己要生了?

  不会的,她应该不知道。

  第二波剧痛来得像断桥坍塌。随云乐的护甲深深掐进檀木椅背,戏腔里混进真实的呜咽。台下起了骚动,白蛇的泪痕晕开胭脂,在绣着金线的衣襟上洇出血色牡丹。他数着先生跨过条凳的步数,却在第七步时被翻涌的人潮笑闹吞没。

  “莫怕。”随云乐对着虚空呢喃,不知是安抚腹中躁动的生命,还是那个被推搡到天边的影子。双膝砸在戏台时,水袖缠住脚踝像白蟒最后的绞杀,发间点翠压鬓簪斜斜坠落,在木板上敲出婴儿啼哭般的清响。

  腹中绞痛化作千军万马的铁蹄,随在血泊中抓住幕布金线。视线被汗水腌得模糊时,恍惚看见青衫的一角正在台柱后翻飞。

  最后一波剧痛将他的身体折成惊蛰的虾。随云乐咬住水袖金边,戏台梁柱上百年积灰簌簌而落,恍惚间他看见白素贞的魂魄从自己天灵盖升起,而台下早已空无一人——青布衫终究没能挤过看客们猎奇的眼睛,就像许仙终究负了断桥之约。

  十二记檀板在脊椎上炸开,随云乐仰头发出白素贞盗仙草时的鹤唳。剧痛恰逢唱至“水漫金山”的高腔,丹田震颤带得声腔泛起涟漪。他看见自己喷溅在幕布上的血点,竟与白素贞眉心朱砂痣一般明艳,戏中人的怨憎与孕夫的哀鸣在喉管里熔化。

  他尝到了那盏雄黄酒的味道。腹中绞痛化作法海的金钵倒扣,五脏六腑皆成原形。绣鞋早不知甩到何处,裹着绫袜的脚趾抠住台板缝隙,仿佛白蛇被镇雷峰塔时嵌入青砖的鳞片。戏服束腰早被撑裂,金线牡丹在血色里开得愈发妖异,像是要把几百年功架悉数开败在这滩血泊里。

  “她突然迸出小青的念白,指尖在虚空抓挠的弧度正是剑指许仙的招式。许仙惊叫着按住他乱挥的手臂,那截皓腕上还缠着昨夜白傲月系的鸳鸯绦。

  鼓点声化作产道收缩的节律,随云乐在剧痛中竟精准踩着锣经翻身。背脊砸在戏台时惊起陈年灰尘,像极白素贞现原形时腾起的青烟。他忽然发狠咬住水袖,锦缎撕裂声在满堂叫好声浪中,唯有她自己听见骨缝裂开的脆响——那声音与幼时师父打断的梨木戒尺如此相似。

  这一波过后,阵痛余韵仍在腹腔回荡,随云乐蜷缩成水漫金山的起式。戏衣上原本绣着镇压符咒的金线,此刻正勒进她胀痛的大腹。台下某个醉汉突然高喊“好一条白蛇精”,哄笑声里,他齿关打颤地念着许仙的戏词:“纵是妖孽,怎敌这人间人间”

  胎腹突然抽搐,随云乐在眩晕中看见自己变成双面绣的戏偶。正面是凤冠霞帔的白娘子,背面是血污狼藉的产夫,金丝银线正将两个身影密密缝合。

  戏台缝隙渗下的血滴在青砖上连成一线,每记宫缩残余的疼痛都精准卡在板眼。

  快了,就快唱完了……

  他只能一再这般吊住自己的精神。

  “吸气!”脑海中有个声音在

上一页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