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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结束后,会走到台下与一些达官贵人攀谈,送上自己亲手绘制的戏画。这种门路屡试不爽。

  每次演完,茶馆总会出现一些人刻意制造话题,不断地说出一些虚假的新闻,夸大他的唱功。

  随着他的名气越来越大,观众对他的要求也越来越高。今夜,可谓是万人空巷,京城内能出门的男女老少,都挤在翁主府附近,等着看这位大角儿。

  自然了,翁主府前要想保持秩序,少不了士兵。

  这场演出对于雀回来说至关重要,是展示实力和声誉的好机会。雀回作为当红的角儿,自然被安排个顶重要的角色、顶重要的戏。演出前,他就通过各种渠道大肆宣传,声称自己将带来一场前所未有的精彩表演,吸引了众多观众的期待。

  然而,表演刚一开始,他为了讨好翁主,加入了许多与剧情无关的滑稽表演,引得台下部分观众哄堂大笑,但也让许多懂戏的人皱起了眉头。

  随云乐在侧幕看着雀回的表演,心中满是忧虑。他深知,这样的表演虽然能赢得一时的热闹,但却会损害个人的声誉,也会让观众对他们产生误解。虽然会被赏赐不少金银财宝,但也有一些文人雅士在私下里议论纷纷。一旦这些会写字的人对他们口诛笔伐,那他们的戏可就再也救不起来了。

  戏过三折,雀回的表演依旧是充满了噱头和浮夸的成分。以往这般时候,观众都以入戏,最是需要精雕细琢的地方。然而,月琴上滑出最后一个颤音时,戏台四角的铜铃突然齐齐震颤。这本该是此段戏最精妙的设计——当书生与花妖在月下盟誓,十六盏琉璃灯会随铃声渐次点亮,将整座戏台化作流光溢彩的幻境。

  可今夜没有光。

  台下的观众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一些原本是雀回的戏迷,也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就在刚才,本该在颤音后飙升上去的一个音高,却被雀回唱哑了。

  白莹星准备往台上扔的金瓜子,也被重新抄回了袖中。

  冷汗顺着雀回的后颈滑进戏服领口。他能听见后台传来杂役慌乱的脚步声,有人碰倒了铜盆,叮当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台下传来第一声嗤笑,像是火折子擦过浸油的棉芯,转瞬燎成一片。

  一次哑嗓并不打紧,可雀回迟迟调整不回来,荒腔走板,台步凌乱。五六句之后,莫说是高音了,就连正确的音调他都跟不上。

  琴师已经拉过好几次过门了,雀回仍没有找回自己的唱词。

  他没经历过这样的情况,往常就算是稍有不妥,也很快能靠耍宝撑回场面。现在,他越耍宝,台下越混乱。

  索性,他站在台中央不动了。

  一位坐在前排的老戏迷突然站起身来,大声说道:“这演的是什么玩意儿?这也叫戏?”他的话一出,台下的观众纷纷附和,一时间,嘘声四起。

  “退钱!”前排穿葛布短打的汉子猛地站起来,手里还攥着半块咬出牙印的柿饼,“老子攒了三个月铜板,就为看这个?”他扬手将柿饼掷向戏台,暗红的果肉在雀回雪白的云履上炸开,像泼溅的血。

  二楼雅间的珠帘突然叮咚作响。雀回余光瞥见那片孔雀蓝的衣角——德昭翁主今日特意换了民间装扮,可发间那支九凤衔珠步摇仍在灯下闪着冷光。一个月前正是这位翁主一掷千金,将他一举托上师兄的位置。

  “班主呢?”雀回听见身后传来琴师颤抖的气音。七宝月琴的丝弦应声崩断,琴师的手指被划出道血痕,在雀回绣着白鹤的广袖上洇出点点红梅。

  台下骚动愈烈。穿绸衫的茶楼老板正弓着腰穿梭在八仙桌间,给几位戴纱帽的贵人斟酒赔笑。雀回认得其中那个蓄山羊须的——他是翁主府上的幕僚。此刻那人正用折扇半掩着脸,对身边人说:“早说过戏子无情,翁主偏要学那烽火戏诸侯……”

  雀回的喉咙突然火烧般疼痛。方才唱到“愿作双飞燕”时他就觉得不对劲,此刻连最简单的开口音都发不出来。他看见台侧候场的师妹死死攥着幕布,贴了翠钿的额角渗出细汗——接下来本该是她扮的花妖登场,可眼

  下这情形……

  “啪!”

  二楼雅间飞出一盏青瓷茶盅,正砸在雀回脚前三寸。碎瓷溅起时,他看见德昭翁主身边那个穿绛色比甲的侍女收回手,腕间金钏在灯笼光里划出一道弧。全场倏地一静,连举着铜钱要往台上扔的醉汉都僵在原地。

  “接着演。”

  清冷的女声像把冰刀剖开满室燥热。雀回看见德昭翁主扶着侍女的手起身,孔雀蓝的织金缎子扫过雕花栏杆。她今日未施脂粉,眉眼在珠帘后显得格外锋利,“本宫记得第三折,花妖该现原形了?”

  师妹突然冲上台,按住雀回颤抖的手腕。琴师沾血的手指在断弦上重重一划,竟用月琴奏出裂帛之音。雀回突然懂了——他反手扯开雪白的外袍,露出内里猩红的中衣。这本是备着谢幕时讨赏的噱头,此刻却成了救命稻草。

  台下一片哗然。

  雀回将撕碎的白袍抛向空中,踩着鼓师即兴拨出的鼓点旋身。没有唱词,他就用衣袖翻卷出鹤唳九天的姿态;失了嗓音,他便以足尖点地模仿骤雨打荷。当师妹终于颤抖着唱出花妖的诀别词时,雀回正将红绸缠上脖颈,在窒息般的寂静中演绎魂飞魄散的瞬间。

  二楼传来三声击掌。德昭翁主的金护甲叩在沉香木栏杆上,每一声都像催命的更漏。“赏。”她说得轻描淡写,身后侍女已经捧出描金漆盘,满满当当的,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茶楼老板的膝盖磕在青砖地上的声响格外清脆,看见自己汗湿的鬓发在地面映出蜿蜒的痕迹。这些银钱足够买下整条街的戏班子,可他分明听见翁主转身时飘来的一句耳语:“哑了的云雀,还能算祥瑞么?”

  接下来,便轮到随云乐,他在这场风波中,始终保持着冷静。全场掌声雷动,可他也依稀听见人群里有人大声叫着,不让旁边的人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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