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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开着门, 店老板十个有八个倚在门口的躺椅上打盹儿,俱是懒洋洋的。
郑青云径直走进一卖鱼的铺子。这家铺子老板自家有鱼塘, 养出来的鱼比沟里捕的大上许多,肉也肥。
郑青云叫醒老板,跟着他进屋到石缸里捞上一条五斤多重的黑鱼。鱼肉便宜,才十文钱一斤,郑青云数出五十六个铜板付给老板,拎着用棕叶子吊住腮和尾巴,弯成弓形的鱼出门。
热浪扑面而来,他连忙把草帽扣在头上。远远看见一处棚子下坐着好几个人,面前都放只碗,一边摇扇一边往嘴里送东西。
郑青云心中好奇,过去一看,发现是卖凉粉的。晶莹透亮的凉粉切成长条,淋上醋汁、酱油和调好的辣椒面,用筷子夹起来一弹一弹的。
入夏之后卖这东西的多,集市和县城都能找到,不是特别稀罕。但方竹身子渐重,不敢离家太远,免得被冲撞,寻常都只在村里散散步,自是没机会吃到这些。
他走上前问过老板,也不贵,五文钱就能买一碗。想带走也容易,老板备有粗长竹筒,在碗里拌好之后,只需往里一装,再拿片桐叶用棕叶子绑到筒口,便不担心落灰。
一看就有不少人往家里买,老板绑叶子的动作十分熟练,三两下就把三份凉粉包得严严实实,叶子也没划破。
因为车厢里没清洗,进嘴的东西总不好挨着鸡笼放,郑青云还特意借了几根棕叶子,把三节竹筒缠到一起,方便拿在手上。
一手拉缰绳,一手抱竹筒,臂弯上还挂着条鱼,郑青云就这么赶回家。
牛车缓缓驶入苍黎村。
刚刚在县城扛完沙包的郑光宗看着从眼前路过的人有些恍惚。
因为爷奶的偏爱,爹娘一个口无遮拦,一个放任不管,他从小就看这个堂哥不顺眼。对方喜欢的东西他都要抢过来,腻了即使弄坏也不会归还。若磕到碰到,也怪到郑青云身上,谁让这人是扫把星?
直到郑青云突然变了性子,不要命地跟人打架,他才不敢再招惹。但在他心里,自己一直是比郑青云强的,有爹爹可以撑腰,一帮兄弟向着自己,后来还娶了家底颇丰的媳妇儿,而对方除了娘亲,什么都没有。
可如今再看呢?一切都大不一样。
郑青云已经用上牛车,听说还在山上养着几十只鸡和兔子,修起高高的围墙,打上水井,媳妇儿孩子也都有了,一家子和和美美的,比村里大部分人都好过。
如果以前对他们好一点,现在是不是也能沾到光?
火辣辣的太阳当空而照,豆大的汗珠混着泥灰从额头滑落,流进眼里。郑光宗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浊气,拖着沉重的步伐继续往前走。
家里还有很多事情在等着他——郑大河半瘫在床上,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恢复如常。看诊吃药都要花钱,还有三天两头上门讨债的人也要应付,容不得他松懈。
郑青云专注赶车,并未注意到郑光宗。
放牛在大沟里喝过水,再没停歇,一口气爬上山。
另外三人正在屋里给满满缝衣裳。小孩子长得快,穿不了几天就要换大一些的。再者出生后一晃要入冬,尿湿了都不容易干,总得提早多备些才放心。
见牛车进门,陈秀兰连忙放下针线,提着空桶去外边打水,好叫郑青云洗洗,凉快些。
郑青云从车上跳下来,在后头叫她:“打满我来提,我买了凉粉,都晒热了,得用凉水镇一镇。还有鱼也要趁早收拾,免得臭了。”
陈秀兰应一声,他才把鱼和凉粉送去灶房放好。出来又把鸡笼搬下车,赶紧送去后院儿放出来,并给槽里添上食水。
凉粉连竹筒一起浸入装有凉水的木桶,泡上差不多两刻钟才取出来,分进三个碗里。
晶莹剔透的凉粉上挂着醋汁和辣椒面,闻着就让人咽口水,吃进嘴里酸味适中,也不会太辣,正将好。
郑青云收拾好鱼,拿皂角水仔细洗去手上的脏污,迈步进堂屋。一眼看见坐在桌前,埋头吃凉粉的方竹,面上不由露出笑容。
方桃麻溜地挪开椅子,给他腾出空间。
郑青云也没客气,直接挨着方竹坐下,捡起桌上的蒲扇给她轻轻摇着,“好吃不?”
“嗯,挺开胃的。”方竹笑笑,顺手夹一块送到郑青云嘴边。
“喜欢下次去县城再买。”
“偶尔尝一次就行,吃多了也腻味。”
方竹刚吃过别的东西,一碗凉粉吃下大半,再不想吃,最后全都进了郑青云的肚子。自打方竹有孕,这样的情景时常发生,导致郑青云都跟着长胖些,好在还不算太明显。
等到傍晚,陈秀兰剔下一半的鱼肉,切成薄片,煮上一盆鱼片。肉质嫩滑,又麻又辣,十分入味,很得方竹的心。
日子悄悄过去,天气也越来越热,村人又开始不爱出门,专挑清晨或太阳落山那会儿抓紧下地做活,晌午便躲在家里歇凉打盹儿。
天上一丝云都没有,刺眼的阳光直直照下来,整个院子找不到一处阴凉地。
一家四口都坐在堂屋,连旺财都四脚叉开趴着,将肚皮完全贴在地上。
郑青云将茶壶里仅剩的水倒进杯子,一口饮尽,看着院外开口道:“太热了,我去摘个寒瓜,放井水里湃湃,等会儿吃?”
方竹点点头:“也行,正好看看熟没熟透,要是味道好,还能试着卖一卖。”
“留几个小的自己吃就行,其他的都拖去卖,这东西也不晓得能管多久,还是早些处置的好。”陈秀兰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