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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的?”

  裴珩深深望进袁太后的眼底,她的目光如将熄的烛火,黯淡而温和。

  关于这个悖论,他并非没有起过疑心。而是这半年来,他的心思几乎都在找寻谢瑾和处理前朝之事上,而且他也没必要怀疑——都死了那么久的人,何必翻出旧账多生事端。

  他对那个一心玩弄帝王心术冷酷无情的父亲,谈不上什么父子情,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厌恶。

  “是哀家动的手。”袁太后如释重负地说。

  这块压在她心中十数年的巨石,终于得以落下。这些年她斋戒念佛,跪在佛祖前试图忏悔赎罪,也未曾讨得真正的心安。

  裴珩在她承认前,就已有预料,可听到时,面上还是浮现了一丝震惊的神情:“那母后,是为何……?”

  “他若不死在那一日,得知大还丹不过是所谓南疆神医的骗局,阿瑾当日便没有活路了。你也知道,你父皇是个什么样的人。”

  袁太后眸中泛着冷光:“他是个独断狠心的帝王,什么都比不上皇权重要。早年他借着袁家在朝中的势力夺嫡争储,许诺哀家坐皇后之位,可他唯恐袁氏一族在朝中势大,很快便借着谢云叛国之罪,将我父亲和兄长连坐,族中近半亲眷都流放塞外至死。又冠冕堂皇,以不想连累哀家为由,将袁氏一族的荣耀与耻辱都在史书中一并抹去了。”

  裴珩心中暗震,怪不得他从未听人提起过袁家的亲人。

  甚至还有传言,说袁太后是得了天恩眷顾,袁家才鸡犬升天。

  “罢了,都过去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袁太后淡然摇头:“哀家是想告知皇帝,阿瑾迟迟不肯露面,多半是因他知道了先帝驾崩的真相,他若回朝,必定会令人对大还丹之事生疑,迟早查到哀家的头上。”

  “可你万万不该听信那秦焦的挑拨之言,疑心阿瑾对你的心思。”

  裴珩心中触动,嗓子发哑,不知该说什么:“母后……”

  袁太后伸出手,轻拍了拍裴珩的手背,反倒轻松地笑了笑:“杀人偿命,哀家已在世上多活了这么些年,还有什么想不开的。若能看到你们往后彼此相互有个照应,也就没什么遗憾的了。”

  裴珩面色凝重:“儿子知道了。”

  ……

  暮春时节,京中的海棠开了又谢。

  今日春光明媚,药铺的掌柜见到那身穿素衣的清秀男子走进铺子中,微微一怔,脸上也露出明媚笑意,热情招呼道:“金先生,可还是按照先前的方子抓药?”

  他生得清俊矜贵,气度不凡,只因常年病气缠身,眉眼间更添了一分弱柳扶风:“嗯,不过麻烦掌柜这次每包苎麻少放半钱,放多了有点苦。”

  “得嘞,金先生精通药理,想来不会出错。”

  他谦逊笑道:“倒也称不上精通医理,久病成医罢了。”

  掌柜又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几眼,笑了笑说:“金先生,其实前几次就想问来着,你是北朔人吧?”

  他面色微微一僵。

  掌柜只当开玩笑,爽朗道:“咱们中原人可长不出这样一双眼睛!”

  大概是掌柜察觉出了他的窘迫,又道:“你放心,我没别的意思,如今大雍和北朔都不打仗啦,就咱们隔壁那间铺子李大娘他儿子,讨得就是个北朔媳妇,听说咱们上京城也留了不少北朔人哩。”

  他尴尬地笑了下,只好说:“我是南人,在建康长大。”

  “建康,好地方啊,那可是咱们大雍南都!可听你口音,怎么不像是南边的。”

  “家中父母当年都是从北边迁去建康的,所以都没有南方口音。”

  掌柜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转眼药已经抓好了,便递了过去:“您的药。”

  “多谢。”他掏袋子付了钱,就听到外头一阵热闹哄哄的,不禁看了过去,询问道:“那是发生了什么?”

  掌柜叹了一口气,“金先生整日闭户研究学问,还不知当今皇上最近得了个怪病!连宫中御医都束手无策,说是再找不到医治之法,便挨不过今年秋天了!所以朝廷在宫外张榜,想在民间寻求名医为皇上诊病呢!”

  药没接稳,便一下掉在地上了。

  “病?……什么病?”他有些在意。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想想嘛也正常,咱们皇上这些年来多少操劳,身子定然亏损得厉害,说是开春时候还无缘无故吐了血呢。就是可惜了,好不容易中原平定,老百姓的日子刚刚好起来,还有那两个小殿下还那么小,哪能担得起国家重任啊?”

  掌柜絮絮叨叨的话还没说完,转眼就不见了他的人影,提起地上的药:“欸,金先生,你的药、你的药不要啦——!”-

  两日后,宫门守卫便将这一轮接榜诊病的大夫齐齐领进了宫,先到了内府。

  姚贵领着一帮太监,将在御前诊病的注意事项不紧不慢地都嘱咐了一遍。

  话间,他眼神暗暗往各人身上打量,视线落到一人身上时,不由停滞了片刻。

  虽是五年不见,姿容或许有变化,那人也分明乔装打扮了一番,可那气质扎人堆里,一眼便知是故人。

  “公公?”

  姚贵忙敛笑回神,对其中一个太监使了个眼色:“好了,皇上这会儿应该也醒了,让他们挨个进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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