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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里逛了起来。

  他看得最久的,一个是院子,一个就是卢及待得最久的书斋。

  卢及摆在架子上的每一本书,格西都拿下来,飞快地翻了一遍,管家默默地站在旁边,觉得他这番动作不像是好奇,更像在搜查里面有没有夹带别的纸张。

  因为这里的每一本书,几乎都是格西大人买给卢及的。

  里面的内容,他本该最清楚才是。

  “看不懂,”格西合上最后一本,感叹道,“若是我能看懂,想必屹军定能大破南夏,那宗策,也早就被治从将军绑来王庭祭旗了。”

  他走到墙角的博古架上,看到那里放着一盏香炉,俯身掀开盖子,闻到其中气味,顿时皱眉。

  “这是什么?”

  管家:“回大人,是醒神香。”

  “谁给他的这东西?”格西冷声问道。

  管家下意识道:“老爷说这东西好用,而、而且,这不是您当初带给……的贡品吗?”他含糊省略了“陛下”二字,又紧接着问道,“难不成,它有毒?”

  格西扯了扯嘴角:“没毒。”

  他从香炉里捻起一抹香灰,轻吹一口气,任由指尖的灰烬粉末被风吹散。

  “只是这东西,只要人用了,就免不了会依赖,点上一晚不睡也只是些许疲乏,等次日太阳升起,还会因为地气生发,短暂精神亢奋一阵。长期以往下去,精血都要被活生生熬干,不知不觉就会从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枯骨,还找不出缘由来。”

  不然,他为什么要费那么大的力气,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醒神香流通到大夏上层去?

  年少时母国覆灭,他带着妹妹出逃,几度濒死,全凭一身识人断相的本领活到今天。

  加之,他从前也是锦衣玉食的储君,因此最了解这些上位者的心思。

  北屹的皇帝性情好大喜功,那便用美人和财宝诱惑他;大夏的皇帝多疑暴戾,那就游说他身边那些会阿谀奉承之人,给他进献丹药。

  只可惜,中途他不知为何反应过来,停了那丹药。

  但也没关系,格西想。

  史上励精图治的君主,大多都不长命。

  他一直在关注着大夏朝廷的变化,在这几年的时间内,他们处理政务的速度比原先快上了至少三倍不止,潜伏在大夏境内的探子每次带来消息,都在抱怨能钻的空子被堵上了,好不容易笼络的官员,也因为各种原因,不敢、不能甚至是没时间与他们接触,叫先前的投入白白打了水漂。

  次数一多,格西便果断换了策略。

  他把关注的目光,投向了大夏的下一任储君。

  一个手腕铁血、雷厉风行的君主,手下肯定有几名忠心耿耿的能臣干将。

  同时,也往往会有一个无能的继承人。

  然而世上没有人会认为自己无能,更何况是一国之君。

  因此他上位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通过清洗前朝留下的班底,来树立自己的威严。

  格西很清楚,宗策此人,绝对是不世出的名将,是当之无愧的屹国劲敌,甚至连屹国引以为傲的克勤治从等大将,都要逊色他三分。

  但只有名将并不足以令他生畏。

  最可怕的是,名将遇伯乐,君臣两不疑。

  所以他迟迟压着那张祁王送来的血书,引而不发,正因为知道这份血书只有交到对的人手中,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比如说,那位大夏的太子殿下。

  北屹和大夏的战局越焦灼,那位大夏的君主就会越依赖醒神香,身体也会在不知不觉间越来越差。

  等到他死了,太子登基,那封血书就会成为继承人扳倒宗策最好的助力。

  到时候,估计他还要感谢自己呢。

  本来格西是没这个机会的,因为醒神香的确无毒,效果也颇为显著。少时彻夜未眠狂欢尽兴时,就连他自己偶尔也会用。

  可谁叫那位大夏的君主太过贪心,不仅想打赢,还想着叫治下的那些贱民不反、不闹、甚至是过上和太平年代一样的好日子呢?

  不苦一苦百姓,那代价,自然得由他自己来担着了。

  格西又讽刺又怅然地想:

  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一将功成万骨枯,王道宏图,千秋霸业,都是建在累累白骨之上的。

  “这醒神香府上还有多少,全收起来送到我那里,”他收回思绪,语气冰冷地命令道,“一块也不许留。”

  格西了解卢及,哪怕知道这东西有损寿命,对方也绝对会毫不在意地继续用。

  因为本质上,他和那位大夏皇帝是同类人。

  所以,就只能由他代劳了。

  管家打了个寒颤,这边应下,那边就赶紧叫人去安排了。

  “兄长。”

  一道柔和女声从身后响起,格西转身,看到亭亭站在廊下,一身素裙的妇人,脸上的笑容立刻真切了几分。

  “怎么今日有空出宫来找我了,雪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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