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0
下一刻,两个长相清秀的侍女就端着放着茶具的托盘落落大方地走了进来, 手脚麻利地给他们俩斟茶,然后又识趣地退下。
谢濯玉瞥了一眼那还冒着袅袅热气的清亮茶汤,只一闻就能辨出那是名贵的凤凰单枞。
但他没有要伸手捧杯的意思, 只是盯着容乐珩,一副“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好话”的模样。
容乐珩捧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气,在脑中整理了一下自己查到的一些消息,权衡了一下拣着说:“你说的那个竹青,据我所查,他是某个城主送来讨好晏沉的脔.宠,晏沉总是收到这种‘礼物’。”
谢濯玉皱了皱眉,垂下眼盯着茶杯上不断冒出的白汽。
在听到某个词时他的心狠狠抽了一下,紧随其后的就是说不上缘由的心头发堵。
容乐珩注意力一直在谢濯玉身上,自然是瞥见了他愈发冷凝的脸色,当下就急急忙忙找补:“很多人给晏沉送人,他们都想万一他看上哪个以后给晏沉吹枕头风能为自己族带来利益。”
“不过晏沉都不感兴趣,从来没收下过,更别提做点什么了。”
谢濯玉轻嗯了一声,看着就心不在焉,语气淡淡,落入容乐珩耳中却让他心惊肉跳:“我刚在极乐城醒来就有所耳闻他的凶名,那些送给他的人都死得很惨。
“嗯……当时有魔女说我一定活不过三日,还猜我的死相会有多难看。”
容乐珩笑容僵了一下,下意识低头喝了一大口茶却被烫了一下,舌头瞬间火燎燎的。
他嘶哈嘶哈地吐了几下舌头,说话都有点大舌头:“所有人都知道晏沉残暴嗜杀,送来的美人都被虐杀。”
“可是谁又知道,各大魔族城主都各怀鬼胎,隔三差五献上所谓的美人,为的是杀了他好取而代之,”容乐珩说着叹了口气,声音都变得干涩了许多,只觉每个字都吐得艰难,“无人为晏沉解释,他也不在乎恶名远扬,只说所有人都怕他更好。”
那年仙魔大战,晏沉落败受了重伤,魔界被迫接受和谈。
而他此前一统十境的铁血手腕确实震慑了各族,但到底仓促,怀有不臣之心的魔族数不胜数。
魔族的慕强和不安分与生俱来,而晏沉的重伤让那些家伙蠢蠢欲动,以为机会来临,不断试探。
容乐珩还在蛋里时就已经有了清晰意识,所以那时虽然才刚破壳,却也能记事了。
魔宫危机四伏,晏沉便把他带在身侧,他因此得以见了许多。
还没化出人形的小黑龙绕在晏沉手腕上,看着风格不同却都貌美无双的男男女女站到晏沉面前,或羞或怯。
他们前一秒还娇声软语、身子柔弱无骨要攀到晏沉身上,下一刻却会拿出淬毒的刀甚至是簪子向晏沉伤处捅去,一心要取晏沉的命。
被重伤和心魔折磨的晏沉脾气又烂又臭,精神状态也很糟糕,可以说是个疯子。
惹了这样的疯子,那些失败的刺客下场可想而知是生不如死。
晏沉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管七十二道刑的冥界阎王来了估计都会瞠目结舌甘拜下风。
那时,从地牢里传出来的凄厉惨叫日夜不绝,血垢积在刑具上将其染得看不出本色,地板上的血汇成小溪……天地间第一的炼狱就在魔宫地牢。
而晏沉坐在台上软榻表情漠然地看着一切,没有半分触动。
可若有人去看他的眼睛,就会发现深黑的眼底猩红无比,尽显癫狂之色。
容乐珩现在想起那些血腥的场好像还能闻到那种腥臭的散不去的血腥味,整个人都觉得遍体生寒。
所以很快,整个魔界就无人不知晏沉残暴嗜杀,喜爱虐杀美人。
容乐珩成年后离开魔宫去他界游历,发现这恶名早已传遍各界。
晏沉是恶贯满盈、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已成许多人共识。
容乐珩心中百转千回,最后出口的却是一声沉重的叹息。
这些事,晏沉不会愿意让谢濯玉知道的,所以他也必须烂在肚子里。
所以,为了给晏沉说好话,容乐珩真是绞尽脑汁,只担心由他这个亲侄子说出来会少几分信服力。
然而对上谢濯玉那双沉静得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他又觉得什么都不必说了。
“反正,晏沉并不是传闻中那样。他若是动手,绝对是惹到他了。”容乐珩顿了顿,下了结论,“所以,竹青受刑的缘由也许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必将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一味怪罪自己。”
谢濯玉伸手捧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已经温下来的茶,清甜的茶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热茶下肚后,他突然就觉得整个人都暖和了许多。
搁了茶盏,他重新看向容乐珩,眼睛都不眨一下,好像要用眼睛剖出容乐珩的心看上两眼。
“谢濯玉,晏沉按关系算是我舅舅,但是我绝对不会无原则为他开脱,更不会骗你。”
“方才对你所说的那些,句句属实,你可以去问半夏,她很早以前就是晏沉的属下了,”容乐珩话头一转,目光一瞬间锐利如箭,“你若谁也不信,便只问自己的心好了。”
谢濯玉撑着头垂下眼,剧烈颤动的睫毛泄露了他内心此刻的动荡。
手掌撑着桌案站起身,谢濯玉低着头往外走:“别再说了……我知道了。”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