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上药

握在手心,空着的手探进被子,想把谢濯玉那只受伤的手挪出来,却在碰触到谢濯玉手背时愣了一下,动作顿住。

  被窝勉强算暖和,谢濯玉缩在里面睡了这么久,却连手都没捂热。

  他的手冰凉得吓人,摸着像是一块坚冰。

  他记得以前谢濯玉也手凉,但好像没到这种程度吧……眼下这个都没有一丝活人的温度了。

  晏沉微微皱紧眉,呼出一口气强行掐断自己的想法,转而去揪谢濯玉压在身下的被子,把被子掀开些许。

  将谢濯玉的手搁在膝上,在拧开软膏后才发现自己带没有涂抹药物的银签子后,晏沉再度肯定今晚这一趟真是大错特错昏了头。

  他烦躁地皱紧眉,有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伸手挑了点药膏,然后涂在谢濯玉肿起来的腕间,再微微用力地用指腹将药揉开。

  谢濯玉在他手指刚碰上手腕时就闷闷哼了一声,等他开始揉开药膏后更是想把手缩回被子。

  晏沉烦躁地斥了一句别动,就见谢濯玉真的不动了。

  他都要以为谢濯玉醒了,抬眼看去时却见他仍睡得很沉。

  晏沉垂眼不再看他,只是专心地把药膏抹开涂匀,很快结束了这场上药。

  他将那只手轻轻推回去,伸手扯了被子打算把被角塞回谢濯玉身下,把一切复原得像他根本没有来过的样子,却在掖好被角抬眼的那瞬怔住了。

  ——晶莹的眼泪从谢濯玉紧闭的双眼中滚滚地淌了出来。

  他见过谢濯玉流泪,却从未见过他哭得这么委屈。

  若是白天见到这幅稀奇画面,晏沉说不定还会一脸兴致盎然地看,然后再尖锐地嘲讽他几句。

  可是现在夜色深重,他看着那眼泪淌过白皙的脸颊,只觉心又软又疼,心底还升起几分愧疚。

  他看见谢濯玉嘴唇在轻轻颤抖,似乎在呢喃些什么,但声音太小,连他这么好的耳力也没听清半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好奇,俯身凑近去听。

  “疼……好冷。”

  “不喜欢这,我想回家……”

  陷入梦境的谢濯玉在疼痛刺激下暴露出柔软脆弱的内核,像是个孩子一样对空气吐露自己所有的委屈和不安。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飞升过后的那些事,记忆仍停留在青云宗日复一日略有枯燥的苦修中。

  青云宗首席谢濯玉沉稳冷静,可靠坚强。但要以修仙者漫长的生命来算,他只是个刚长大不久的少年。

  白日再坚强自若,也终会在某个深夜委屈流泪。

  晏沉听着这前言不搭后语的破碎梦话,眼神晦暗,半晌才讽刺地笑了一下。

  养育你长大的青云宗只是想宗门再出一个飞升的仙人,那荣光可让宗门再延续数百年。

  因为你最有天赋,所以他们对你寄予厚望、不惜倾斜所有资源,可没有你也会有其他人,没有谢濯玉也会有张三李四王五。

  仙界那两派仙人都虚伪至极,忌惮你又想拉拢你,怎么会是你的家人。

  谢濯玉,哪个是你以为可以回去的家?你哪有能回去的家呢,没有的。

  晏沉狠狠闭目,转身离开房间,背影比白日更加仓惶。

  他怕自己再不走,会做出更多蠢得不可救药的事情。

  十三在门口站了很久很久,久到腿已经麻木时,房间的门又轻轻开了。

  她已经顾不上其他,大胆地抬眼去看君上的表情,生怕他已经杀了谢濯玉。

  但晏沉表情淡淡,看不出一点情绪。

  十三硬着头皮要开口问,却见他丢来一个物体。

  她下意识抬手接住,却见是一个小巧的罐子。

  “一日三次,涂在他右手手腕。还有,今夜你什么都没看到,也别让他知道我来过。”

  等她回神时,晏沉早已经消失在扶桑阁。

  若不是手里还捧着那个罐子,她简直要怀疑今夜君上的到来是一个梦。

  所以,原来君上是来给公子偷偷上药的吗?

  十三怔住,好像突然接触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

  半夏虽是有修为的魔修,但仍然需要睡眠。魔宫的夜晚极其漫长又无聊,睡觉是很好的打发时间的方式。

  收到传音时半夏还未起来,突然收到传音差点从床上滚了下来。

  她慌慌张张地下床换好衣服,急匆匆地赶去不归殿,以为有什么大事。

  到了门口才想起,有大事君上才不会喊她,丢给她的都是小事情。

  果然,这次把她喊过来是让她给扶桑阁住的那位仙君送几套衣服去。

  上次她还想问这事,结果君上话都懒得听她说完就让她别多管,现在又要送了,哎。

  想虽这么想,半夏还是应声道:“那我今日去请裁缝来,让他尽快赶制一批出来。”

  “今天就要,你等会就送过去。”

  半夏嘴角垮下来,露出为难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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