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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她把所有的热情都奉献给了神,哪怕神明从来不肯回应她,也从不肯听她的话语。

  阿莫斯只能凭借一个幻想活着,那个幻想里面只有神明和她自己。

  她听多了路德维希的诗歌,便也开始幻想起了自己的世界。于是她偷偷写下自己的歌,瞒着其他神官,没有吟诵千篇一律的曲调,倒唱起了心之歌——

  “我梦见海浪与细沙,我梦见青翠的森林与大地”

  “我梦见野猪在浆果丛嬉戏,我梦见高耸的尖塔”

  只拿过弓箭和刀枪的手第一次抚上了琴弦,声调柔软有如天边云彩,阿莫斯一边怀着少女独有的羞涩,一面又忍不住期待。

  但是,神明始终沉默着,没有回应她。

  阿莫斯幻想的世界终究是虚无一梦,神明连目光都没有移下半寸。

  梦碎是没有声音的,神明的世界终究不属于人类。

  在太过炫目的神明光辉下,无边无际的黑暗空洞吞噬了她的心,阿莫斯就从那个洞中坠落。

  她睁开了眼睛,终于得以看见人的世界。

  属于人类的——满目疮痍的世界。

  她不想看见那样的世界,她无法反驳来自路德维希的质问。

  阿莫斯再也无力维持一个虔诚的虚影,诗人早已看透了一切,他嘲弄所有人,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跟这样清醒的疯子聊什么都是雪上加霜。

  女神官落荒而逃了。

  有什么东西从路德维希的袖子里飞出来,那是温迪。

  他早就酒醒了,不过是不方面加入谈话,选择装作是毛绒玩具。

  “路德维希,你还真不受待见呢。不管是昨天的奎德,还是今天的阿莫斯,两人都对你不怎么样嘛。”

  温迪还挺困惑的,他很喜欢路德维希,但感觉人类并不怎么亲近这位大诗人。

  像他这样的魔神,天生就能倾听独属于每个人的风声。

  奎德是沾上火舌的风,风一直在无止境地燃烧;阿莫斯则是幻想的风,风穿过无人知晓的爱和梦,但没有染上什么味道,因为梦本就不存在人世。

  而路德维希,他很独特,他的风中掺杂着其他人的风,这些风密不可分。路德维希就立在风交织的网中,用他的琴弦弹着一首又一首的诗。

  他被蛛丝一样的罗网紧紧缠绕着,沾染上了太多世间的尘埃,以至于无法幻想飞翔的模样。但他始终弹奏着乐曲,这是出于对世界的憎恨,还是对人类的怜悯?

  温迪是微风,本就会与世间的其他风融为一体,透过路德维希,他能知道好多好多人类的故事。

  而他喜欢听故事,还是塞莱斯特永远不会讲给他的故事,这让温迪有背着女神偷偷做坏事的刺激感。

  “原来我被讨厌了吗?人们还是那么讨厌真话,我还以为大家都会喜欢我呢。”

  “路德维希,真笨。被讨厌了都不知道。”

  “不过,你昨天对奎德说站在他那头,今天又说站在阿莫斯这头,你要做庄家吗?这难道就是……双头下注?”

  温迪

  不太理解路德维希两处逢迎。如果说这是玩世不恭的左右逢源倒也不奇怪,但偏偏温迪能感觉到路德维希都是认真的。

  诗人把角斗的双方都视作了自己的友人。

  “庄家。”

  路德维希从唇齿间吐出这个词,他的神色黯淡了一下,很快便恢复了谈笑风生的模样。

  在牌桌上,庄家永远不会输,永远立于赌局之外,但空洞的胜利无法给路德维希任何的欢愉,他要的从来都不是胜利。

  他太害怕寂寞了,冷冷地站在一侧旁观或许更符合利益上的考量。但如果面前有一团火焰,拥抱它,就会获得温暖,路德维希就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任由烈火焚烧他的灵魂,直到他的身躯都变成虚无,风会与骨灰化为一体。

  路德维希曾经的愿望很简单——

  与人们站在一起,短暂拥有肌肤相接的温度,即使那温度肤浅得空无一物。可是,他一靠近,那温暖就变了模样,可怖地燃烧着他,让他窒息和绝望。

  他在人群中感受到了更加庞大,难以消解的孤独。

  结果是——他放逐了人群,转而追寻起其他东西。

  人真是奇怪而愚蠢的生物,总会固执而盲目地相信永远也看不见的东西。

  路德维希就这样疯狂地注视起了命运,冷酷又清醒地堕入了注视的深渊。

  心思一转不过几秒,路德维希接着说道:

  “双头下注……看起来倒真有这么一回事。嘛,我不过是想见证命运,那会很有趣的。”

  “一个要解放向往人类自由的奴隶,一个要维护身为神明奴隶的自由。”

  “多么让人期待的戏码,我已经迫不及待为此献诗一首了!”

  路德维希发疯地爱着命运,或者说终结。

  不管人们平日多么会伪装和矫饰,在面临命运之时,生命会被逼到最紧迫的时刻,他们必须直面死亡的命运,那时真实的自我才会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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