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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   客气地说,精通西域九番语——这算是赵五郎最摆得上台面的才艺了,其它诸如雕核舟、养范匏、画狸奴,基本只能划入“奇技淫巧”的范畴。同贵戚里头那些货真价实的浪荡子相比,赵五郎绝对算不上纨绔,毕竟他不惹事不犯浑,斗鸡、赌马、逛勾栏、侵良田这些癖好他通通没有,可读书理政、骑射武功这些正经事,又从不闻他花心思,难怪宗亲们提到他,总有种摸不着头脑的意味深长。

  总之是位挺特别的人物,不爱在正道儿上走。

  可话说回来,赵五郎那些“才艺”,哪样不需得花时间、一门心思耗上去!单说能静得下心来这一条,怎么不算是种能力呢。

  心无旁骛,带点一根筋的执拗,与禁闱的阴暗诡谲似乎格格不入。赵五郎毫无意外地养出一副直肠子,所以今日,身边内侍捕风捉影的几句话,立时就激得他直冲“溧阳春”,解救心上人。

  正是那位王娘子,王盈盈。

  赵五郎心悦王娘子,在兴庆宫中早就不是秘密了,最头疼的要属孙贵妃。

  本来皇子瞧上名宫女,再寻常不过的一件小事,儿郎长大了总有这么一天,生不如熟,自己身边的宫人还更放心,赏他就是了。可赵五郎却口口声声“儿不是要盈盈做侍妾,儿要三书六礼聘她为妻”,这可将孙贵妃气得七窍生烟,自己还指望他取东宫而代之呢,他却要娶一个小吏家的女郎,这像什么话!铁了心要棒打鸳鸯,命人严防死守,赵五郎如今要见王娘子一面甚难,躲过许多耳目,方能说上一两句话。

  那份深情,在万般阻挠中愈发扎了根,发了狂。

  赵五郎贸贸然闯进雅间,一眼瞧见歪在地上的王娘子,泪眼朦胧,衣冠不整,他简单的脑子立刻滑入最直接的联想。反手脱下外袍,严严实实罩在女子身上,扶她在圈椅里坐下,然后转过身,狠狠抡起拳头,“嚯”地一下冲周立棠门面袭去。

  边上的越棠眼明手快,见状一声惊叫,推了她阿兄一把,“阿兄小心!”

  一推之下,那拳头最后落在周立棠左肩上,力道之大,捶得他踉跄退了半步。事情太古怪,周立棠还没搞清楚幼妹为何会突然现身,紧接着又冒出素来无交集的二皇子,一副要生撕了他的模样。他是外臣,自然不清楚二皇子与宫人的风流事,但瞧情形,转眼间心中便有了谱。

  于是顺势跪下,“殿下息怒,事情并非如殿下所见。”

  赵五郎适才怒气冲天,都没看清脸,先将人打了出气再说。这会儿听声口有些耳熟,凝神细辨半晌,却没认出来,惊怒的目光移到边上的越棠身上,眉头高高一轩,“睿王妃婶婶?”这下终于想起地下的男子是谁了。

  “周给事,你为何在此!”

  要怎么解释,一时叫周立棠踌躇。王娘子此人有古怪,可各中内情,到底关涉兴庆宫阴私,由他这外臣说出口,恐怕不合适。

  周立棠微掀眼帘,视线扫及缩瑟在一旁的王娘子,决定还是将主动权交给她,只要将自己暂时摘出来,随她扯什么谎。王娘子察觉他的目光,似被烫了下,惶然转开脸,半晌终于颤巍巍喊了声“殿下”。

  二皇子怒目圆睁,立在地心直喘粗气,可王娘子一开口,他便什么都顾不上了。王娘子捉住他衣角,楚楚可怜湿了眼眶,“殿下,请让奴婢随您回宫吧,这件事奴婢回头再向您解释。”

  “那怎么行?”二皇子回过头,恨恨剜了周立棠一眼,一点没顾忌亲戚的情面,“周给事,我常听人夸赞你勇于任事,躬身垂范,颇有青于蓝而胜于蓝的意思。可今日你行事,有半点为臣者的自觉吗?这是犯禁的大罪,你不解释清楚,我必上父皇面前狠狠参你!”

  王娘子急坏了,一迭声喊殿下,生怕他真不管不顾捅到御前,“不是的,此事与周给事无关,他并不知情。殿下眼下先不要计较了,奴婢往后再向您细说,好吗?殿下”声音如蚊蚋,含含糊糊地凑在二皇子耳边,“奴婢久未见殿下了,殿下要将时间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吗?”

  二皇子终于被哄住了,不再计较有的没的,乖乖带上王娘子离去。路过越棠时,生硬地同她打了个招呼,“王妃婶婶,您保重。”房门一开一阖,人便没影儿了。

  适才王娘子那些话,是极力压着嗓子说的,奈何房间统共那么点大,不可避免地落入旁人的耳朵。越棠有些跟不上事情发展的节奏,静默好半天,才回过味儿来。

  “王娘子好厉害,前一刻为了嫁给阿兄你,无所不用其极,转眼间就将二皇子拿捏得死死的,玩转于股掌之间。”阿兄的麻烦好像暂时告一段落了,越棠不再担忧,便只剩下看戏的心态,赞叹过后是浓浓怜惜,“禁中的小宫女真不容易,身子与心都不是自己的,贵人们眼里,她们只是工具。”

  越棠感慨万千,周立棠却毫不留情地打断她丰沛的情绪,“千龄,到底怎么回事,是谁给你通风报信,让你上这儿来的?”

  凶巴巴的态度,引起了越棠的不满。她一眼瞪过去,“好好说话,今天是阿兄你做错事,我是好心来替你解决问题的。”

  “我没有做错事,我只关心,这位宫人为何会盯上我,而非旁人。你若想助我解决问题,就赶紧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周立棠毫无尴尬之意,回想适才暧昧的画面,也只是在冷漠地掂量其中细节。

  越棠定定望住他,忽而牵唇一笑,“阿兄,你想知道是谁向我通风报信、让我来溧阳春围观你同宫人幽会的吗?是长公主——陛下的亲妹妹,驸马在兰台任兰台正监的那位,令昌长公主。”

  可惜了,真遗憾,听见长公主的名号,阿兄漠然的表情依旧平波无澜,没有一丝破绽。

  越棠不甘心,“阿兄,你从前与长公主认识吗?长公主不止一次来告诉我你的行踪,说是驸马无意间撞见的。可秘书省官衙在北司,门下省在南衙,并不顺路,屡屡偶遇也太巧了,只怕发现阿兄的不是驸马,而是公主殿下本人呀阿兄,公主格外留意你,是什么道理?”

  至于长公主身边那位肖似阿兄的清客相公,越棠决定暂且不告诉阿兄。这种事情,还是留给本人亲眼发现吧,那样更有震撼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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