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夜

sp; 当时他倚在阳台栏杆边,与她对视,脸上流露出了一种非常温和的,仿佛拿她没什么办法的表情。

  “可以。”他应允,“等你来了海市,如果你想,可以来找我。”

  夏夜温柔的风挟卷着蔷薇花的气息,和他身上清淡的苦橙香气交缠在一起,飘向很远的地方。

  这样的神色,她只在他脸上看到过一次。

  只有那一次。

  等到他们再见的时候,也就是昨天,他已经又恢复了惯常对外时的那种疏离冷然。

  *

  林鹿从没听叶安琪说起过这些,骤然听她这么一讲,心情也跟着起起落落:

  「那你们现在……」

  叶安琪反倒平静得像个人机:

  「现在?没什么了吧,他们都说,我是回来和他争家产的。」

  成年人的狡猾之处就在于此,那夜他们仿佛达成了某种隐秘的共识,却又不约而同地给彼此留下了足够撤退的安全距离。

  本来也没说破,现如今关系变得如此尴尬,自然是要当做一切从未发生。

  「听起来很苦情小白花。」林鹿唏嘘,「但感觉……完全不符合你的作风。」

  叶安琪看着乖,可真正熟悉她的人都清楚,她实际上是个非常无法无天的人。

  叶美琴没病之前把她惯得上天入地,她是在姑苏水乡的巷子里疯跑着养大的,一路跑啊跑,跑进舞蹈教室,跑到舞台上、比赛场上、聚光灯下。

  她长得漂亮,嘴巴又甜,认识的大人都纵着她,在同龄人的圈子里也很受欢迎。

  哪怕后来家里出了事,她的性子收敛了许多,底色却依旧是胆大妄为的。

  她喜欢什么、想要什么,自己会去争取,绝不会老老实实憋在心里,忍气吞声。

  「就这么算了,你甘心?」林鹿提出了一针见血的追问。

  要是自此天各一方,再也见不到也就罢了,偏偏从今往后都要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这谁受得了?

  反正林鹿觉得,叶安琪受不了。

  「还是说,你真想和他抢家产啊?」

  抢家产……其实好像也不错。

  明州那么大的集团,要是真能分到一杯羹,这辈子都可以躺平了。

  「……」

  叶安琪无语地打出六个点:

  「你觉得,我能抢得赢?」

  倒也不是说她因为喜欢孟思危,就打定主意绝不与他作对。

  实在是她连明州的大门往哪开都还没弄清。

  就像那些人说的,以他们两人现在这种情况,假如她真把孟思危惹恼了,他伸根手指就能把她给按死。

  而且叶安琪有她自己的人生规划。

  她喜欢跳舞,也很会跳,每一个教过她的老师无不为她的条件与天赋赞叹,老师们的口径超乎寻常的统一:只要叶安琪一直跳下去,等待着她的必定是前途一片坦荡的康庄大道。

  上学,练功,比赛;

  等毕业后进舞团,继续比赛,拿几个奖,熬几年资历,顺利当上首席,跳一辈子舞。

  这是叶安琪为自己拟定的安排。

  抢家产什么的,暂时不提上议程。

  至于就这么和孟思危算了,她甘不甘心?

  叶安琪扪心自问,当然是不甘心的。

  她要真是那种能甘心的人,在枫麓山庄的酒会上,压根就不会向孟思危迈出那一步。

  十几岁的女孩子,喜欢一个人,应该是怎样的?

  她的视线大概会一直围着那个人转,关注他今天第几个进教室、先和谁打招呼、穿了什么颜色的球鞋。

  她会模仿他说话的语调,在他擦身而过时青涩而又刻意地大声笑,做出许多懵懂的蠢事。

  这些事情,叶安琪通通都没有经历过。

  她喜欢的人离她太远了。

  一个上市集团总裁,一个小城里的高中生,两人之间仿若隔着道天堑。

  她只能努力以自己的方式,尝试多了解他一点。

  在搜索引擎上,在财经新闻里,在经年累月不越雷池的信件之间……

  孟思危之于叶安琪,就像是一弯悬在天边的冷月,清晰而遥不可及。

  叶安琪无言凝视着躺在掌心的名片,盯着上面那串烫金的电话号码出神。

  去年九月,她来海市的学校报道,之后不是没有尝试过联系孟思危。

  只是很不凑巧,就在她来的前两天,他因急事飞去了红港,在那边的分公司停留了月余。

  等他好不容易处理完事务回到海市,她又为了一场比赛闭关集训,忙得脚不沾地。

  就这么一来二去,阴差阳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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