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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斤,174体重108斤,这个数值在现在看来也十分恐怖,但我再也不需要穿一身黑了,因为黑色的衣服裤子显瘦,再也不用担心买不到合适的衣服了,因为很多女装的最大码只有M码,从前在背后diss我的人,也开始赞美我了,这一系列的转变都太过离奇,似乎全世界都开始对我好了。”
谢星沉默了一会儿,说:“当正常需要去适应‘不正常’,那一定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另外,买不到合适的衣服不是你的问题,是衣服的问题,衣服应该是服务人的身材的,而不是人的身材服务衣服,真遗憾,不懂包容并蓄,现在国内的女装设计彻底失败。”谢星沉说最后这句话时,还露出了惋惜的神色。
赵菁被逗笑了:“真的很神奇,商家试图驯化消费者,贩卖身材焦虑和容貌焦虑,而这种焦虑还被人广而散播,能穿进M码才是标准身材,外貌优也能高人一等,一个女生需要瘦甚至更瘦,美甚至更美,体重不能超过一百斤,身体要纤薄,皮肤要白,谁在制定标准?我在取悦谁?我真的需要瘦吗?我真的需要这种‘美’吗?当审美变得单一,是从社会评价席卷到个人观念的全面异化。”
赵菁跟着说:“更可怕的是,我开始沉迷这种感觉,有人看到我对我说‘天呐你好瘦!’我不知道这是赞美还是觉得我瘦的吓人,但我内心下意识觉得这算什么,我还可以更瘦!我再少吃一点饭每天只吃一两餐甚至不吃饭只喝水吃苹果就好了!我还可以下晚自习多跑几圈跑个不停瘦成纸片,我永远对自己不满意,我想要得到别人的夸奖,我……”陷入回忆渐深,赵菁语气逐渐哽咽,“我想要别人的喜欢。”
谢星沉心疼揽过她的肩,摸了摸她的头发:“想要别人的喜欢没错,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是受欢迎的,但我们更加需要喜欢自己,我希望你自私一点,自私并不是贬义词。”
“学习同理,成绩变好后我似乎真的受欢迎了。”赵菁说,“但你也知道,这种状态完全是涸泽而渔,走不长远的,过度减肥让我的身体变坏,学习让我整个人的精神高度紧张,受不了一点刺激,上秤胖了一点或者成绩稍微下降情绪就会极度崩溃,等到那股劲耗光,人也就垮了。”
谢星沉没说话,他想象不出来,赵菁那时候其实整个人看起来挺阳光的……枯萎的阳光。
“于是我当时就想,要不要接受自己的平庸,与自己的体重和成绩和解,那时候挺流行与自己和解这个词的。”赵菁说,“可我怎么跟自己和解啊,这个世界就没有跟胖子和学渣和解过,生存在规则下,想要有所得就必须适应规则,我的情绪在分裂,一个告诉我我很累了我不要对自己太苛刻,一个告诉我我家境普通我需要一直努力下去,没有人告诉我我可以不完美不优秀,也没有人允许我可以不完美不优秀。”
赵菁看了眼谢星沉,后者面无表情,抿着唇一言不发。
她叹了口气,说,“算了,你这种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从小长得帅成绩好,不会理解的。”
谢星沉听到这笑了:“谁告诉你我这种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就能从小不受欺负的?”
赵菁意外极了:“啊?”
谢星沉眼一挑:“听说过也见过我和段锐会打架吧?最开始是小学的时候,有人放学找我们要钱,再后来上初中,可能看我不爽,解决办法也很简单粗暴,打一架就完了,对面打输了就服了知道谁是爹了。”
赵菁不解:“为什么啊?你们俩这种纨绔子弟在学校不应该横着走的吗?”
谢星沉说:“我爹出了名的有钱,段锐他爹出了名的官大,我们两个在学校一块玩谁也不招惹,但也不是你想低调就能低调的,有些傻逼就是想找存在感,看到我们两个是纨绔子弟更兴奋了,所以啊——”
谢星沉顿了下。
“这个世界并不允许绝对纯良无害的存在,没有人例外,你以为世界运行的规则是屈从于外貌、才华、财富和权力等资源,但其实是屈从于与其拥有的资源所匹配的手段,地主家的儿子要是傻早被人吃绝户了。”
“如果拥有过真正的权力,那么一切都不作数。”赵菁笑了下,说,“我是不是从来没跟你说过我在雪城的事。”
“嗯,你说。”谢星沉轻轻扬过睫,他几乎能想象,萧方霁官大,沈婉柔有钱。
赵菁说起前世的某一天:“那段时间我吃药导致发胖,学业近乎渺茫,整天窝在家里,我妈看不下去,把我拖出门,我也不知道去哪,以为是公园商场之类的,随便套了个衣服就走了,到了地方,才发现是一个晚宴,宴会厅璀璨的水晶吊灯下形形色色的人衣香鬓影,光鲜得体,我站到门口就想走,我有点生气,问我妈是不是故意的,就想看我丢人,我妈按住我肩膀,跟我说,我爸是萧方霁,我妈是沈婉柔,在这个宴会厅里,没有任何人会看轻我,无论我衣着有多不得体,身材有多发胖,整个人有多一无是处,我一时怔住,我想我会永远记住这句话,也永远恨不起来我妈,我将信将疑,还是跟我妈进去了,出门没吃饭饿了,我拿了几块蛋糕坐在角落里毫无形象地吃,我妈就在一旁陪着我,有人过来搭话,我妈向人介绍我,那人见了我就夸我气质好,我嘴边还沾着奶油,觉得他在睁着眼睛说瞎话,跟他说我最近胖了身体也差,那人却说我是雍容贵气,有福之相,又问我学业,我说没上学,对方很抱歉地笑了,说我大器晚成,记得那晚,我一开始很抗拒,后来却被一堆人捧得很开心,你懂这种感觉吗,因为我是萧方霁和沈婉柔的女儿,所以我连外貌和学习成绩也不需要了,天呐,我连努力都不需要了。”
谢星沉可太懂了:“我懂。”
赵菁又说:“你还记得卢医生吗?我的心理医生,哈佛博士,跟我家住一个大院,但其实只比我大五六岁,卢医生上学早,又跳过级,十四岁就上大学了,算是我在雪城认识的人里的一股清流,有次聊天,我说他人很好,卢医生却笑说,他最开始接触我的目的并不纯良,他之所以会成为我的心理医生,是因为他家老爷子想要他娶我,我当时状况很不好,而卢医生又实在优秀,我玩笑谁要是娶了我,后半辈子怕是毁了,卢医生摇头,说不,是飞黄腾达,人人都知萧家找回了长女,萧方霁沈婉柔视若珍宝,人人趋之若鹜,多讽刺。”
谢星沉承认自己吃醋了,捏了捏她手指:“幸好我家世不错,配得上你。”
赵菁扑哧一笑,攥紧他手指,细细摩挲他的指尖,继续说:“但最让我痛苦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