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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情薄如纸,到现如今还记得他的恐怕也就只有自己这个当初的对头了。

  这还是成日里鞍前马后伺候着的心腹呢。

  那见不到面的心腹就更狗屁不是,他就像那飘着的风筝,殿下不高兴了可以随时来一刀剪断风筝线,让他自生自灭。

  他不能一直这么飘下去,否则将来殿下说不定就把他给忘了。

  好在殿下素来是体恤下情的,命他绕道入京,好好谈了一番。

  然后到离京之时薛泽满脑子就只剩下了殿下的几段话:“以薛卿此次晒盐之功,足能进三司谋个显职。

  “可三司机构庞杂,人员冗聚,人人背后都有尊佛祖菩萨,即便是我,也不好轻动。

  “而且在薛卿你离开的这一年多时间里,我为天下计,得罪了不少官员。薛卿你去了,怕是要被埋没……”

  ……

  “薛卿,昔年我命你去雷州时,说的是勉之。今次我又命你去韦州,依旧还是说勉之。

  “记住,风浪越大鱼越贵。西北局势复杂,正是有志之士立功扬名的好地方。”

  看着区希范与楚天阔,薛泽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太嫩了,真的太嫩了。

  有道是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才想着为旁人撑一把伞。在不威胁自己利益的情况下,薛泽还是很愿意提点这些后辈的。

  于是薛泽释放了十二分的善意:“区县令还看了县志?真是老成手段,翌日大有可为啊。”

  “岂敢岂敢,都是殿下教导得好,这才令我这个理政治民的新丁不至于出错。”

  “诶,贵县何其过谦。殿下慧眼,你我皆知。既保举了你做这温池县的县令,将如此要地托付给你,你就必有过人之处。

  “实不相瞒,薛某此行正是奉了殿下之意,为贵县境内的盐池而来。”

  “盐池?”区希范有些迟疑。

  “唉,只我这嘴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殿下特地写了一封信,让我交给你。”

  区希范双手将信接过,瞄了一眼信封就感叹道:“殿下的字又进益了。”

  “是啊,每日里五篇字,两壶箭,骑半个时辰的马,还要做宋学士留下的课业。加于成人尚且叫苦不迭,但殿下还要抽出时间看箚子,学着处理政务。”

  一说到这个薛泽就很有些咬牙切齿。

  他宦游在外,孩子只能交给妻子教养。

  绕道东京等待殿下接见的时候回家小住了几天,本还期盼着父慈子孝,阖家团聚共享天伦之乐,然而结果却是每天被气得够呛,家里尽是鸡飞狗跳。

  面见殿下后,更是想把家里那两个作妖的崽子给吊起来抽。

  殿下那样生而知之的孩子他完全不敢想,东京城中都在传殿下这样的孩子得耗费国运才能生下来。

  但有个两三成,他还是敢期盼一下的。

  但等来的却是两个逆子的当头一击。资质有限,催逼也无用。

  如今殿下又有意收紧荫官品级与名额,所以还是他多多努力,为儿孙谋未来吧。

  薛泽在胡思乱想,区希范却感觉大脑在疯狂运转,甚至觉得头皮有些痒,好像是要长新脑子了。

  明明只是几张纸,却如同见到了百万财宝,眼里的灼热似乎要将纸张烧穿。

  过了许久,区希范才颤声说道:“殿下若学棋,当为国手,举世无双。”

  好长远的目光!好精巧的布局!彷如草灰蛇线,隐伏千里,今一发串起,给人的是慰为叹服和无穷惧意。

  在窥见一斑后别说和这样的人斗,就是相斗的念头都不敢生起。因为很可能在念头升起的那一刹那,就已经输了。

  区希范说完,又小心翼翼抚平纸上褶皱,眼中再无其它。

  一旁的楚云阔:???!!!

  我厚着脸皮在这待着,就是想听听殿下又有什么精妙对策,结果区希范你这看过了就看过了,一点话风都不给透的啊!

  楚云阔心中是百爪挠心般痒,只是碍于薛泽在场,不好直接上手抢。

  楚云阔

  的表现全落在薛泽眼中,好在薛泽本就没打算瞒他。

  如今的盐池县百废俱兴,连官吏都到处缺额,能用的人本来就没几个,同属殿下门下的就更要用好。

  更何况如果他想在韦州立下让朝廷难以忽视,能够在将来推他拜相的大功,这两人的帮助必不可少。

  而且他现在远离殿下,也该结交一些人作为同道,关键时刻能够引为奥援,这样殿下才不会轻易把他忘记抛弃。

  薛泽笑着说道:“区知县既看完了,也给楚主编看看吧。而今温池县只有我等三人,更该互帮互助。”

  几乎是薛泽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楚云阔就按桌探身,劈手夺过了区希范手中的纸张,迫不及待看起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句话:“铁钱贱而铜钱贵,是以铜铁两钱混用后,使民多囤铜钱而弃铁钱。今闻韦州有盐池,盐者,无人能离之物,不妨以盐替钱。”

  楚云阔看到这一行话时并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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