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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吵到满宝。”
郭晓春只见过陈念安两次,每一次,那个男孩的表现都让她叹为观止。第一次是报到那天,陈念安手脚利索地帮祝繁星收拾上铺,当时,不仅是郭晓春,张思彤一家人也看呆了。
今天是第二次见面,陈念安为她俩煮饺子,那饺子是他自己包的,白天他还晒了被子,套好被套,等她们吃完饺子,他又抢着去洗碗,祝繁星似乎一点儿也没觉得不妥,可在郭晓春看来,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你弟弟,一直是这样的吗?”郭晓春也侧卧着,和祝繁星凑得很近。
祝繁星一愣:“怎样?”
“就是……做家务,做饭,听你的话,照顾小弟。”郭晓春不知该怎么形容,“他几岁啊?”
祝繁星说:“过完年虚岁十五了,按周岁算,他现在正好十四岁半。他一直是这样的,我爸妈还在的时候,他就很勤快了,我爸妈出事那会儿,他才十一岁,腿骨折了,打着石膏,每天还得支着两根拐杖在厨房做饭。”说到这儿,祝繁星忍不住笑,“现在回想起来,我好像一个周扒皮啊,让一个小瘸子天天给我做饭吃。”
“我也有一个弟弟。”郭晓春说,“他比小陈还大一岁,到三月份,满十六了。但他什么都不会干,长到这么大,连只袜子都没洗过,吃饭,要给他把饭盛好,喝水,他只要叫叫就行,自然会有人给他倒。你都想象不到,他去年才学会系鞋带,还是因为他想买一双阿迪达斯的鞋子,他为了能穿那个鞋,不得不学会系鞋带。他以前穿的鞋,就是那种套进去的,穿衣服也不爱穿有扣子的,嫌麻烦,只喜欢拉链。”
祝繁星迟疑着问:“你弟弟……是有残疾吗?脑瘫?”
“啊?不是,哈哈哈哈……”郭晓春躲在被窝里笑了起来,笑得全身都在抖,“他很健康,就是懒,非常非常懒,被我爸妈和爷爷奶奶宠坏了,有一个词形容他最贴切,就是好吃懒做。”
祝繁星:“……”
“一直以来,我看多了别人家的爸爸妈妈对孩子好,知道那很正常,我觉得我只是不够走运,碰到了一对不爱我的爸妈。这没什么,在我们那儿,很多人家都这样,女儿是可有可无的,养女儿的目的就是为了挣彩礼,再拿着那个彩礼,去给儿子娶媳妇。”郭晓春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弟弟,会对姐姐这么好。”
祝繁星皱眉道:“晓春,你家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你们三个是不是都很好奇?”郭晓春笑了一下,“其实没什么,一点儿也不新鲜,就是重男轻女呗。”
她第一次对祝繁星说了一些家里的事,J省某县城的一户普通人家,六口人,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她和弟弟郭一鸣。
那个地方普遍重男轻女,每家每户程度不同罢了,郭晓春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已是习以为常。
“一鸣惊人”,是父母对郭家幺儿的期盼。
可最后真正一鸣惊人的,却是从小不被待见的郭晓春。
“你知道吗?高考的时候,我是我们那个县城的理科榜眼,有个大老板给我家发奖金了,状元两万,探花五千,我是一万,但那个钱全被我爸拿走了。”郭晓春说,“他让我填师范,说可以免学费,毕业了还能回家当老师。我当然不答应啊,他就揍我,用皮带抽,哪怕我承诺以后上班挣钱了,会把钱拿回家,他也不放我去外省。”
“因为他知道,我走了,可能就不会回来了。”
祝繁星问:“后来呢?”
郭晓春说:“后来,是我的班主任帮了我。”
她一开始填的是上海同济,被郭父改了,改成J省省会城市的一所师范院校。郭晓春发现了,又改回同济,她爸爸再改成师范,志愿填写的最后截止时间前,郭晓春跑去班主任家,哭着求班主任帮忙,总算把志愿修改成功。
班主任建议她报A大,理由是,钱塘的生活成本应该比上海低,郭晓春就这么填了A大,被顺利录取,付出的代价是一顿狠揍,以及失去了来自家里的一切经济支持。
法语专业是她自己选的,填同济时,她报的是德语,在她看来,德语法语西班牙语,什么语都行,她打定主意要学一门小语种语言,是为了出国。
“出国?!”祝繁星惊呆了,“你不是说你不打算读研吗?”
“出国工作,不是出国读研。”郭晓春目光坚毅,“我要是毕业后还留在国内,不管去哪儿,总是有可能被他们找到的。我不想被他们找到,我要去一个以他们的本事,这辈子都找不到我的地方,报警也没用,求助媒体也没用,我十二岁那年就做了这个决定,一定要逃离那个鬼地方。”
“为什么呀?”从小被爸爸妈妈关爱着长大的祝繁星无法理解。
郭晓春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她穿着长袖长裤的薄睡衣,撩起衣服下摆给祝繁星看。
祝繁星手肘支床抬起上身,借着台灯的光亮,看到郭晓春腰腹处有一大片疤痕,触目惊心,和陈念安腿上的疤不一样,像是烫伤。
郭晓春说:“这是我十二岁那年,我爸弄的,用烧开的水泼的我,一大壶,深二度烫伤,他当时还不肯把我送医院,就任我在地上疼得打滚。后来还是我妈回到家,才把我送的医院,耽误了好几个小时,留下这么大一块疤。医生说可能会影响生育,就是怀孕了肚子会变大嘛,我这个地方的皮肤已经这样了,再撑开,承受不了的。”
祝繁星看得浑身寒毛竖起,捂住嘴才没喊出声来,郭晓春放下衣摆,又钻回被窝,问:“你知道起因是什么吗?”
祝繁星摇摇头。
郭晓春说:“起因就是,我当时在做作业,我弟弟来吵我,我赶他走,他不走,还撕我作业本,我就推了他一把,他摔倒了,脑袋磕到桌角,破皮流血了。他就哭啊,我爸看见了,以为我要杀了他的宝贝儿子,他正在烧水,拎着水壶就冲我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