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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一路读到常春藤,博士学位近在咫尺。一个考入全国最顶尖的报社,被兄长疼爱得像是泡在蜜罐子里。
而他呢?
他曾经全身上下加起来没有十块钱,买了一盒饼干,一天吃一块。
冬天两只手长满冻疮,白天浸泡在冰冷的洗菜槽里洗碗,下午给烧烤店穿肉串,刚从冷藏库里拿出来的肉制品冒着寒气,将他冻得没有知觉。
到了夏天,他睡在廉价出租屋里,没有空调,没有风扇,拿着房地产公司的广告传单扇风入睡。
那时候,他一闭上眼睛,梦里都是峰南。
可爱的、白莹莹的小姑娘骑着自行车跟在自己身后,像一只小尾巴,费劲地追赶他的车子。而他那时候就坏心眼儿极了,故意踩得飞快甩开她,只为听着她气急败坏地喊他的名字。
“舒凡,舒凡!你慢一点!”
他们就这样骑着车,车筐里是沉甸甸的大书包,只有作业,没有烦恼。车轮悠悠碾过路上的石子,那清脆声响不紧不慢地引领着他们,朝着派出所的家属院而去。
家属院的黄色围墙年迈斑驳,两侧种满了郁郁葱葱的梧桐树,枝叶繁茂的树冠绿得人心里发慌。他们车子就这样贴着树荫疾驰而过,撞散了迎面而来的夏风,撞得无忧无虑的童年摇摇晃晃、簌簌作响。
第116章 旧事“痛苦不会因为时间而痊愈。人是……
烤盘升腾起一股白烟,舒凡的面容显得朦胧不清。
半晌,他缓缓开口:“这几年在玩摄影,世界各地跑。”
怪不得联系不到他。
沈念好奇道:“那你玩摄影怎么就进了华星社?我听到主持人报你的名字时,真的吓我一跳。”
其实这也是机缘巧合,这几年舒家的东西该上缴的上缴,该封存的封存,只有一台相机幸免于难。
那是一台无人问津的二手相机,在往昔富足时,舒家随手便将它送给了保姆年幼的小儿子。一朝落难,保姆把相机还给他,说卖二手还能卖上几千块,虽然不多,但总能解决燃眉之急。
那时候舒凡端着满盘子油腻腻的烤串从后厨出来,保姆一见他,眼眶瞬间泛红。
曾经那个白白净净、意气风发的小少爷早已不见踪影。眼前的舒凡瘦骨嶙峋,身上系着满是油污的围裙,脚上的黑色球鞋的鞋带子被磨得毛
边四起,
他本来很有骨气,下意识想拒绝,但是那时候他刚被二房东坑了800块电费,身上没有一点钱,打算月黑风高的时候跳进定水河到喝个水饱。
最后还是收下了。
他抱着相机,回到出租屋里,抱着相机睡了一夜。
后来他总往定水河附近转悠,却不是寻找干净水深泥沙少的地方,而是去拍水鸟,野鸭子和长长摇摇的芦苇草。拍着拍着他拿了华星社的摄影大赛一等奖,卡里打了1000块奖金。
然后,他一发不可收拾地把北津的摄影奖都拿了个遍,范围逐渐扩大到全国,几张比较得意的作品还被推荐登上了世界舞台。生活终于看到些许曙光的时候,华星社邀请他去当摄影记者。
舒凡是北方人,个头大,能吃苦,游行、冲突、爆炸他都能拍。这些地方很多记者不敢去,只要奖金到位,他别无怨言。子弹擦着耳朵飞过时、火箭炮击碎一街之遥的大巴时、狙击手伏在房顶将包括他在内的游行人群瞄准时,他全神贯注,不顾生死,卡擦卡擦地迅速摁着快门。
钱、钱、钱——
只要能赚钱,让他去哪儿都行。
但这些事情,怎么能跟她们说?
他受够了怜悯的眼神,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可怜的。前半生已经享尽荣华富贵,后半生沦落至此都是命,又不由人。
陈雅路闻言,结合他以前的脾性,以为他是去环球旅行,羡慕道:“你真够可以的,我也想活得这么自在,可是旅游和玩摄影都太烧钱了。”
舒凡懒洋洋地倚在椅子上:“你在美国还不够自在?”
“就是换个地方当学术奴隶。我跟你们讲,不要读博,读博死路一条,我可没胡说,前几天我们学校刚跳了一个延毕的,听说读了七八年了。”
“美国博士压力那么大呀?”沈念震惊。
“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么一想,沈念觉得自己这份工作除了奔波些、危险些,倒也还好。
“算了,喝酒喝酒。”小姑娘红着脸蛋,举起果啤,傻笑了一声:“庆祝我们都活着!cheers!”
剩下的时间三个人都聊了点近况,陈雅路像老妈子一样问舒凡有没有女朋友,舒凡高冷地摇摇头,她顿时乐不可支,说果然如此,这世上没有一个女的能受得了他的狗脾气。
舒凡冷笑着给她倒了满满一杯威士忌。
“那你呢?”沈念眨巴眨巴眼睛。
陈雅路令人安心地摇摇头:“我决定此生不恋爱,不结婚,不生孩子。”
“为啥?”
“人这一辈子那么短,我想活得酷一点。”
“你已经很酷了。”
“我要更酷。”
陈雅路说罢,不甘示弱地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