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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调凄婉,声声泣泪。

  没一会儿,又唱到少年身处绝境,在漫天黄沙中遇见了一个人,那人知道他的抱负,理解他的苦难,引领他一步步走出绝望。

  他们顺理成章地相爱,从少年到青年,少年终于实现了报负,垂垂老矣之后,携手回望这一生。

  戏文中的故事多是如此,总有人生来不如意,世间悲欢离合多是如此,又想要强加一个美好的愿景,于是,总有人被塑造成拯救者,仿佛只要这个人出现,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所有的苦难都能被瓦解。

  可是当真如此吗?

  戏曲落幕,孟竹看向施允,“你觉得这戏如何?”

  灯影下,施允的侧脸半明半暗,“无趣。”

  孟竹将桌上的另一只酒杯递给施允,随口问了一句:“来一杯?”

  施允一只腿支起随意坐着,闻言,搭在膝上的手指动了动,下一秒,伸手将那酒杯接了过来。

  酒杯被孟竹斟满,施允垂眸看着清透的酒液,沉默地一饮而尽。

  饮酒的间隙,孟竹继续说道:“我也觉得无趣。”

  戏台上已经谢幕,耳边只剩下了觥筹交错的宴饮声,没人在意台上演了什么,这样的故事,转眼就被人遗忘至脑后。

  悦耳的丝竹声响起,又是另一种悠扬的曲调。

  孟竹听着,手指轻轻擦过酒杯的边缘:“以为从云端伸出一只手,就能把人拉出黑暗,高高在上地俯视众生,自以为悲悯。”

  “可世上本来就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孟竹说着,仰头将杯中酒饮下,拇指擦去*唇上残留的酒液。

  “我却觉得,只有将那只悬在云端的手拽下来,痛我所痛,苦我所苦,这样才畅快。”

  施允转头看她,目光微闪,“你这么想?”

  孟竹一手托腮,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划着杯口,“或许呢,你就当我醉了吧。”

  她转移了话题,“你来这做什么?”

  施允的酒杯空了,孟竹为他斟满,他顺着孟竹的视线将酒饮下。

  沉默了一瞬,他的脸颊上因为酒意染上一层薄红,开口问道:“为什么将乾坤戒送人了?”

  “啊……”孟竹笑笑,似乎有些羞涩道:“在我的家乡,只有成亲了才会收别人的戒指,我不想让别人误会。”

  施允执杯的手一紧,指骨微微泛白,偏头看着孟竹,打量着她今晚的这一身装束。

  “所以,你今天打扮成这样,是为了取悦你的心上人?”

  孟竹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衣裙,又扶了扶自己的发鬓,声音似乎有些压不住地雀跃:“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她扯了扯施允的袖角,轻声问他:“施允,你说我这样,好不好看?”

  她的眼中含着期冀,眸光流转。

  施允的喉结轻轻一滚,半晌,薄唇一扯,视线移开,声音带着冷意:“很丑。”

  孟竹松开他的袖角,有些低落道:“这样啊……”

  她唇上的口脂有些晕开了,薄薄的一层,泛着点微亮的水光,孟竹正要伸手去擦,唇畔却忽然传来微凉的触感。

  孟竹的下巴被微凉的手指捏住,渐渐往上抬。

  施允手上的力道有些重,捏得她有些疼。

  施允伸手,拇指在她的下唇上用力地摩擦了一下,他的眼眸盯着那一处薄红,唇紧抿着,脸上的神情像是厌恶,又像是烦躁。

  孟竹依着他的动作,任由施允的指腹用力在她唇上来回擦拭,直到那些口脂被他全部抹去。

  这样盛装打扮的孟竹,他不喜欢。

  孟竹穿着这样的衣裳,对着铜镜描眉梳妆时,想着那个人的样子,他不喜欢。

  他不喜饮酒,却在她的视线中饮了一杯又一杯。

  他不喜欢这样失控的感觉,却总觉得有一双无形的手推着他,让他一步步泥足深陷。

  他讨厌孟竹,更讨厌她那双含着期冀的眼睛。

  “我厌恶你。”施允的声音沙哑,陈述着这个他确认了无数遍的事实。

  指尖猛地一疼,他看见孟竹张嘴咬住了他的手指。

  不算轻的一口,施允收回手,看着拇指上微微沁血的牙印。

  孟竹的唇有些红肿,她用手背探了探唇上灼热的温度,“厌恶便厌恶吧,没指望你的喜欢。”

  “你指望那个人喜欢你?”他将手指藏入袖间,感受那带着麻痒的疼。

  孟竹盯着他不说话。

  “你就这么上赶着让他作践你?”他真的不明白,为何孟竹要回头,要喜欢这样一个一无是处,背弃她离开的人。

  施允的语气平静,带着淡淡的嘲弄。

  孟竹望着他半晌,忽然轻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孟竹淡笑着问他:“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像什么吗?”

  施允的视线在不知不觉间渐渐模糊,因为酒意,脑中的思索也变得比平常迟钝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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