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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怕这是另一场连接现实的梦境,双腿猛地一夹马腹,驱使着马匹向外奔驰。

  梅里西……你可千万,千万别做傻事。

  马匹一路疾驰,此时的扎思力刚经过一场骤雨,阴云还未散去,举目不见一缕月光,而夜半无人,道路上更是冷冷清清,唯有马蹄声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而不知什么时候,塞雷娜似乎听见了另几道马蹄声。

  这声音由远及近,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塞雷娜心头一紧,催促着骏马加快行进的速度。

  然而追兵似乎更快,不知疲倦似的一路狂奔,塞雷娜情不自禁回头看去,眼前景象令她心惊肉跳。

  那是一群黑袍人,飞驰中的风勾勒出他们干瘪的身形,有几人的兜帽在颠簸中被抖落下去,露出其下苍白麻木的面庞。

  不似活人。

  塞雷娜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回头专注于前方道路,心脏却不由自主狂跳起来,咽喉干涩,紧握缰绳的掌心一片湿粘。

  就在这时,前方的道路上突然出现了几个人影,身骑骏马,身披黑袍,赫然是追兵的同行者。

  他们拔剑出鞘,剑锋直指面色煞白的女子。

  塞雷娜迅速勒马转向,然而,似乎是预判到了她的行动,无论她往哪个方向奔逃,不出几分钟前方必然会出现一队追兵,她就像一只误入囚笼的耗子,在机关的逗弄下仓皇逃窜。

  一支飞箭破空而来,骏马受了惊吓,不顾主人呵斥人立而起,塞雷娜握缰绳的手一松,直接从马背上滚落了下去。

  她后背剧痛,眼前一阵眩晕,再睁眼时,立于身前的赫然是一把长剑。

  死亡即将降临的恐惧扼住了塞雷娜,她僵在原地,一时间忘了动弹。

  追兵高高挥起了长剑——

  人头落地,如皮球般咕噜噜滚到了马匹脚边,没有溅出一滴血液。

  劲风刮过,头顶的阴云总算四散偏移,露出其后被压抑多时的圆月。

  塞雷娜愣愣地凝视着那头在月光下格外漂亮的银发,喃喃:“万汀先生?”

  匕首在骨节分明的指间转了一圈,漆黑雾气攀附其上,竟借由刀柄凝聚成了一把长刀。

  “待着别动。”尤卢撒嘱咐,修长身影一闪,随即跃入了人群。

  塞雷娜只见银发的魔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割人头,追兵潮水般向他涌过去,枪剑的碰撞声尤其清晰,塞雷娜却全然不觉紧张,就像她知道尤卢撒必然不会出事。

  果不其然,当那片无头尸首纷纷倒地,尤卢撒身上甚至看不见一道新添的伤痕。

  见他上马欲走,塞雷娜忙叫住他:“万汀先生,多谢您的搭救。”

  “要谢就谢伊斯维尔吧,”尤卢撒偏过头去,没有与塞雷娜对视,“是他拜托我过来的。对了,在天亮之前,你最好别回家去,伯爵府被包围了。”

  “包围了?被谁?”塞雷娜一愣,随即她反应过来,这些死尸似的士兵想必不止一批,“那父亲和母亲……”

  “这个用不着担心,”尤卢撒淡声道,“伦塔小姐已经带着人过去支援,你也知道,他们队伍里有三名魔法师。”

  塞雷娜闻言放下了心,她知道伦塔的能耐。

  她在一具尸体前蹲下身,忍着恶心打量了它一番,疑惑道:“这些东西到底是哪里来的?我以前从没在隐峰见过。”

  “这个可能得问你们尊敬的骑士团长了。”尤卢撒冷笑一声,还没来得及驱使马匹迈开脚步,塞雷娜就再一次叫住了他。

  迎着尤卢撒带着几分焦躁的目光,塞雷娜心里隐隐有了猜测:“您是要去找伊斯维尔阁下吗?梅里西应该也在那儿,我能和您一起去吗?”

  尤卢撒沉默片刻,似乎是懒得与塞雷娜僵持,抛下一句“跟上”便策马离开,毫无绅士风度。

  塞雷娜没有在意,她迅速上马,紧跟着尤卢撒的脚步飞驰进黎明前过于浓郁的夜色中。

  *

  “这只是场意外,”团长拍了拍梅里西的肩,温声安抚,“你不必介怀。”

  梅里西将伊斯维尔已经开始发硬的身体搁置在了石床上,他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自意外发生之后,梅里西的一腔热血冷却下来,让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在团长的安排下,梅里西将失去意识的伊斯维尔架进了地下室。

  他举目四望,地下室内整齐排列着几十张石床,光滑的表面皆是空无一物,只是床身比寻常要高上些许。

  团长没有介意梅里西的冷淡,他拍了拍青年的肩头,道:“这里交给我来处理,你今天就先回去休息吧。”

  “可他……”梅里西犹疑了一瞬,神情动摇,似乎在走与不走之间挣扎。

  “你留在这里,他也不会死而复生,”团长继续劝道,“你是尊贵的子爵,不能因为这场意外毁了自己的一生啊。你很快便能加入骑士团了,不是吗?”

  骑士团……梅里西一时恍惚,在团长的坚持下,他还是转过身,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团长微微躬身,垂眸凝视着石床上的青年。

  他双眼紧闭,嘴角的血痕已经被擦拭干净,浅金色的长发如碎金洒在肩头,似乎只是陷入了一场短暂的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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