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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派拔尖的弟子在无涯洞外死伤以来,掌门陆岳修留书出走下落不明,代为处理城中事务的庄荣,一则没有经验,行事不够圆滑周到,二则护短,偏私贺承太过明显,早就受人诟病,青山城的威望确实大不如前。再联想近日这件事中的诸多蹊跷,陆晓怜心中一紧——
若是借着逐月阁的事,将庄荣、贺承、陆晓怜一串人拖下水,甚至就在西江城里以命相偿,那么青山城岂不就是下一个琴剑山庄?
陆晓怜正想得暗自心惊,院子里忽然穿来脚步声,踏着满院凌乱的落叶,簌簌作响。那脚步声先是往贺承之前养伤的房间去,许是推门没见着人,来人慌乱地喊着“师姐!师姐!”,脚步声又朝钟晓的房间靠近。
果然,钟晓的房门很快被叩响。
陆晓怜抬手一挥,隔空拉开房门,外面敲门的小师弟几乎是一头栽了进来,抬头见后院的所有人都在这一间房里,也不知道该惊该喜,怔怔盯着贺承看,半晌没吭声。
陆晓怜道:“这几日的事情,你贺师兄都知道了。有什么事,不必瞒他,只管说。”
她虽然这样说,可显然是庄荣另外交代过什么,那小师弟怯怯地看了贺承一眼,还是有些犹豫。于是,贺承适时地补上一句,推他一把:“你只管说,你师父日后问起来,我就说是我自己猜到的,你若是不肯说实话,那我刚刚从你晓怜师姐那里听来的事情,便统统的算做是你告诉我的。”
“凤鸣山叶掌门和逐月阁孟阁主也来了,师父说他怕是拦不住这两人,让我来同晓怜师姐说一声,让师姐想办法——”他边说,边偷偷瞟贺承,言语吞吐起来,“让师姐想办法,把贺师兄藏起来。”
把他藏起来?
贺承这么一个大活人,怎么藏?
一屋子的人还没想到对策,便听见后院的门被一脚踢开,深深浅浅地脚步声如潮水般涌了进来。潮水中夹杂着孟岗压抑着怒意的声音:“贺承呢?给我滚出来!”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无关逐月阁的事与我无关……
人群如水般涌进后院,画面与那一日逐月阁中重合。只是这一回来的,不仅仅是逐月阁的人,还有其他与逐月阁相交匪浅的门派,还有其他自以为正义想要讨伐贺承的门派,还有其他看不惯青山城的门派。
没人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像是约好了似的,同时来到了西江城,又像是有谁发下了一道指令,这些人愤然而起,闯进石鼓路上这座平平无奇的院落。
陆晓怜抬手一挥,将钟晓房间里敞开着的那扇窗户关上,神色凝重:“我去会会他们。钟晓和师兄都受了伤,不宜与他们短兵相接,金波,这里就交给你了。”
说罢,她起身要走,手却还被贺承握着,不得挣脱。
外面那么多人气势汹汹地站着,陆晓怜仅有一人之力,显然不是对手,贺承从来把他这小师妹当眼珠子一样护着,怎么舍得她独自涉险?
“师兄。”陆晓怜开口要劝,“你别……”
“我不是要拦你。”贺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抚过玲珑的腕骨,抚过细腻的手背,捏着她的手指,一节一节滑下去,恋恋不舍地松开她的指尖,“那股内息,你还不能纯熟掌控,若是要用,一定要当心,别伤了自己。”
重伤之下,他孱弱异常,可他只是坐在那里,温温和和地同她说上一句话,她似乎就能在顷刻间安定下来。她抿了下唇,深深看他:“那师兄,你就在这里等我。”
“去吧,万事小心。”贺承点头,将她垂下来的碎发捋到耳后,又补一句,“不要受伤。”
陆晓怜推开房门直面外间的熙攘嘈杂时,庄荣恰好也从人群里挤出来,与那几个被人流冲散的弟子,朝陆晓怜围拢过来,横剑当胸,寸步不让。
庄荣最是看重贺承,见了陆晓怜,免不得要问一句贺承的情况。
陆晓怜的目光往身后的房门瞟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回答他:“师兄醒了,吵着要来看钟晓,此刻正在钟晓房里。也恰好他们两人都在同一间屋子里,否则要照应两个伤员,我们也实在分身乏术。”
庄荣抬着下巴点了点人群,道:“行,我们想办法把这波人轰走。”
陆晓怜还来不及应话,站在人群最前面的凤鸣山掌门叶广更往前迈了一步,高声道:“晓怜侄女,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叶广说话一向和气,即便是这样兵戈相对的场面,他也言语得体,令人如沐春风,“为了你这个师兄,你之前就大闹了琴剑山庄试琴会。如今他再度闯下大祸,你若是再偏袒他,恐怕要连累你们青山城,听我一句劝,把贺承交给孟阁主处置吧。”
这话每一个字都是在为青山城考虑,可不声不响地便把屠杀逐月阁的罪名扣到贺承头上。孟家两兄弟的生死都要算在贺承头上,把贺承交给孟岗,哪里还有活路?
陆晓怜急道:“不是我师兄!那日分明是孟元经先要杀我,师兄为了救我与孟元经交手是真,他们二人各有负伤是真,可师兄绝对没有伤他性命,更不可能造下逐月阁一百多口人的杀孽!”
“贺承一人之力,确实难以屠戮满门,我看,是青山城搞的鬼吧!”
“我听说,这位陆姑娘前一段刚刚把琴剑山庄闹了个底朝天。”
“恐怕真有什么蹊跷?怎么可能这么巧?哪里出事,哪里就有他们青山城的人?”
……
人群里有人起了个头,一石激起千层浪,关于青山城的讨论,声音细碎,如同将一把细小的石子投入池中,涟漪一圈一圈扩散开去。涟漪触及堤岸,反射回来,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的质疑,圈圈层层,一池静水波澜暗生。
满池鼎沸一直持续到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属于孟岗,他开口说话,便犹如降下一场能冻结水面的暴雪,将所有蠢蠢欲动的讨伐都封冻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