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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大娘子没想到她开门见山,失笑地摇摇头,道:“你这性子,到了那公侯伯府里可怎么办呢?这样的富贵人家,人口繁杂,人心最是复杂莫测。

  我听闻,你那郎君虽是幼子,可长子是驸马都尉,公主薨逝后立誓不娶,日后你在徐府,前程大有指望。往后说话做事,随分从时,勿要与人争利,静下心来,能忍耐,才能笑到最后。”

  述圣疑惑地看她一眼,道:“见通说过,他们家往后宗妇之职,是由他长姊担当的。譬如此番来相看我、纳采纳征,他的婚事都是长姊做主的。”

  “你年轻,不懂事。徐大娘子身份上毕竟隔了一重,还是息妇当家才名正言顺。”许大娘子意味深长地教她。

  述圣道:“问真姊姊是徐家长房独女,名正言顺的徐家人,她当家既留在家中,当家怎么不算名正言顺?”

  许大娘子还欲教她,对上她沉静清澈的眼睛,满肚子的话又说不出来了,半晌,她提起另一个话题,“如今你嫁得高门去,家中虽然财资有限,可爹娘疼你,说哪怕穷尽家底举贷,必会给你准备一份丰厚体面的嫁妆,我与你姊夫会拿出家底来帮助,你且安心备嫁,这些俗事上都不必担心,只管将心放回肚子里,准备好做公府娘子,家中一向有咱们姊妹二人相互扶持,如今遇到你的大事情,姊姊哪怕再难,一定要帮你。”

  述圣仍是温吞沉静的模样,徐徐道:“资妆之事我已与父亲母亲谈过,嫁妆丰简我原不在意,一箪食、一瓢饮,粗布薄衣,于我足以,锦缎成箱、金玉满堂只是做给外人的好看。若为了那一点脸面砸破家底大可不必。

  父亲说了,徐家纳采、纳征的财资都十分丰厚,正是怜惜咱们家清贫,资助咱们家办嫁妆的意思,有那些东西在,一应用度都很丰足,再加上他原本为我安排好的嫁妆,便足够了,家中并无甚负担,举贷之言,姊姊是听谁说的?”

  许大娘子愣了一下,又很快道:“原是多年前父亲的戏言,是五妹刚出生时的事,只怕你都记不得了。没想到徐家如此心胸阔朗,竟愿意资助咱们家办嫁妆,真是难得。”

  述圣唯轻笑而已,许大娘子又坐一晌,吃了两盏茶,对着妹妹黑黝黝的眼睛,总觉屁股底下有针扎的似的,到底起身走了。

  人去了,述圣起身相送,等门合上,她隔窗望着姊姊的身影走远,好半晌,才低低叹息一声。

  不远处,见通的小院,秦风等人已经动作干脆地开始装马车。

  为了缩减车队,保证行程迅捷,徐问真此次削减了许多辎重,大部分箱笼都留在此处,只拣必要的东西带,正好再留下一部分没有战力的人员,在这里看守箱笼、照顾屋室。

  云姑本来气势汹汹地准备近身护卫徐问真,但掂量一下他们赶路的速度与秦风等人的战力,还是不得不服老,与秦妈妈和徐问真商量一番,决定二人留下,在此看家,正好可以做下人们的头领,令留下的人心安。

  徐问真等人一走,韩获不敢与寒山书院撕破脸,见通的先生更是名门出身,还留在这边,能坐镇局势,他们留在书院中很安全。

  反而跟着车队,马车太多,会极大程度上缩减速度。

  真正危险的,其实是徐问真他们。

  最终马车被缩减为两辆,一辆坐人、一辆装行李——其中一大半都是武器。

  余者便是随行的几十护卫,各个内穿软甲,骑着高头大马,面容严肃,凝露系了一身软甲在身上,含霜骑术一般,在围场里骑骑还成,这样奔驰赶路,她最好还是坐马车。

  最终就是季芷、季母这两个病患,加上白芍、含霜乘车,徐问真骑马而行,含霜找出一身不起眼的寻常衣物,面上敷一层泛黄的粉,头发不挽发髻,只用冠束着,打扮完毕,徐问真再睁开眼,一向的端庄高华收敛起来,眼帘与唇角微垂,就像一个严肃而沉默的普通护卫。

  含霜有心劝她乘车,只是习惯了听从、信任她的命令,一边为她搽粉,一边抿着唇,露出一点纠结神色。

  徐问真看出她的纠结,低声道:“我骑马,反应反而比在车里快些。秦风他不会真叫我阵前应敌吧?”

  说最后一句话时,她微微扬声,候在屋外的秦风忙道:“属下不敢,一定护卫娘子,平安回京。纵九死,不敢失败。”

  “盼点好的,用你们九死。”徐问真哼道:“咱们只要熬过今夜和明天,到密州就好了。”

  她去信的应四郎,哪怕不提他们年轻时的交情,徐应两家是世交,当年她是未来储妃、应四是东宫伴读,她父亲是太子太师,应家家主是太子太傅,应四的母亲,是她徐家本家姑母。

  两家哪怕不说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算是同气连枝,应四为人沉稳可靠,所以徐问真才会想到他。

  秦风已经做好一路拼杀护送徐问真的准备。

  这两天的时间,足够韩获的人被派出去,安排到原本徐问真回京应该走的路上做准备了,这极大地消耗了韩获手中的力量。

  但韩获真要动手,就是找不到季家人,要狗急跳墙,一旦发现他们临时改换路程,发疯与山匪合作或者收买杀手都有可能,不能不防。

  季芷和季母那边做好了准备,季芷换上簇新、华贵的长裙,戴上兜帽,被婆子打扮的季母与含霜搀扶着,脚步款款,姿态盈盈,纤如细柳,俨然是一副久在深闺不识风霜的闺秀模样。

  见到徐问真,她掀开帏帽,露出仍然惨白,却似乎多了点亮光的脸,她眼睛还是那般明亮人。

  季芷松开季母的手,对着徐问真郑重拜下,“娘子为芷一家冒险至此,芷区区寒微之身,感激涕零,无足以报娘子者,唯芷一身,或堪可用。”

  她说着,忽然取匕首,割下一节长发,双手奉与徐问真,“以此发为誓,此生效忠,绝不敢违。如有违反今日之誓,天地人神共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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