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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下官是大理寺少卿,查案的事,正该我去。”
“好。”存玉一拍桌案,“一城之危难系之汝身,朱大人,不论生死,你都将青史留名。”
也许是因为一屋子人中最先请命的是一个女人,也许是因为青史留名的诱惑实在太大。总之,陆纺将军和李鹤将军也请命入城。
众人散后,萧存玉找到朱琮礼:“朱大人,你可有把握?”
朱琮礼道:“尽我所能而已。”
“好,大人保重。”
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敌人是无形的烟,生死悬在医者手中的药碗里,地道沉重的石门被打开又关上,吕梁城墙在遥远的天边矗立,日落后的紫色山峰给它带去死气。
大军退行五十里,地道门被封死,不论是活人还是尸体,能出来的唯一途径是被突厥重军围住的城门。
军队退至归鸿山下时,萧存玉写给阿史那孛的军书到了。
第94章 流年逝须臾作老
“哼。”阿史那孛随手将军书扔在地上,“城内有大疫。”
一屋子屏气凝神的人瞬间炸开。
“大疫,有多大?”
“大疫,那是不是可以趁虚而入?”
“会不会牵连到咱们?”
七殿下瑟瑟地缩在角落,右手紧紧拽着毕力格的衣袖,嗫嚅道:“我怕”
阿史那孛视线扫过他,忽然拔出弯刀重重插进木桌子上。
七殿下看见阿史那孛如同看死人一样的眼神,吓得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嗤哈哈哈。”
短暂的怔愣后,爆发出一阵大笑,阿史那孛恶劣地举刀对准阿史那仵:“七弟,你这羔羊一样的胆子可不行啊。”
阿史那仵涨红了脸,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来,坐在轮椅上的毕力格默默叹了口气,右手拽起了他。
“七殿下心智如幼童,殿下何必忌惮他?”
阿史那孛缓缓拔出弯刀,眼神从他空荡荡的衣服下摆划过,看到他散乱垂下的白发,以及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
“七弟是父王的儿子,父王是草原的勇士,他最疼爱七弟,七弟又在父王身边陪伴了这么久,想来耳濡目染之下,七弟已称得上是个小勇士了。”
他在阿史那仵惊恐的眼神里走近:“来,今日我们兄弟俩比划比划。”
他伸手拽起阿史那仵,阿史那仵身量矮小,被他似老鹰擒小鸡似的提起来,胳膊上的手像铁爪一样陷进他的肉里。阿史那仵登时被吓了个半死。
藏在王帐时的阴影翻涌而出,他尖叫一声,拼命挥动双手:“别杀我,别杀我,三哥。”
他挣扎时更像小鸡崽子了,阿史那孛眉头一皱,啧一声看向阿史那仵:“谁要杀你了,少动弹。”
阿史那仵被他瞪得不敢说话,自己被拎着往外走,门口越来越近,他咽喉滚动,眼前闪过那夜流满王帐的血,横飞的残肢,大哥滚动的头颅,父王苍老的怒骂声。
挤满王帐的惨叫声与讨饶声中,三哥踩着舞姬流出来的肠子走到自己面前,他的眼神就像魔鬼一样。
他会杀了自己。
阿史那仵急剧收缩的瞳孔里映出毕力格的身影,他牙齿乱颤,求助地看向毕力格。
毕力格挪开了视线。
阿史那仵心沉下去,连毕力格都没办法了,自己一定会死的,死亡的威胁下,他顾不上害怕,双腿踢踹起来,“放开我,放开我!”
宿卢和粗犷大笑:“七殿下不愧是汗王的儿子,连三殿下都敢踢。”
乌木浑不满地看着眼前这场闹剧,何必闹得这么难看,不想杀就随便扔一边去,想杀就手起刀落,一个无能的孩子罢了,专门为他设局做什么。
困境之中,阿史那仵的听力敏锐无比,他捕捉到有人嘲笑地说他是父王的孩子,忙乱之中,他口不择言地大叫:“我不是父王的种了,我不当殿下了,我不要和你打,你放开我。”
提着自己的手停住了,阿史那仵摔倒在地上大喘着气,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未细细品味,周围凝滞的气氛就让他竖起全身汗毛。
酒杯摔在地上,宿卢和嘴巴大张,似乎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
乌木浑鄙夷地看了阿史那仵一眼:“孬种。”
阿史那仵这才感觉到耻辱,慌乱中的“急智”让他失去了尊严,他感觉自己赤裸裸的,像被扒光了一样。下意识的,他抬头去看毕力格。
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干瘪瘦弱,他没有看自己,他对着阿史那孛说:“殿下,你玩够了就好歹饶七殿下一命吧,你也看到了,他不过是孩子的心智。”
阿史那孛施施然坐下:“毕力格,长生天说你是草原上的军师,那你是谁的军师呢?”
老人沉默了,这命数与其说是荣幸,不如说是诅咒,他抬起布满沟壑的脸,幽深的眼珠子直直看向阿史那孛:“殿下说我是谁的军师,我就是谁的军师。”
这是服软了。
阿史那孛轻笑一声,笑这个曾在长生天的注视下搅弄风云的毕力格老了,老成了一摊认命的烂肉。
他不屑地想,为了这么两个人谋划,简直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