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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刚好明日休沐,我们一道回林宅去!”

  她有些忧虑。

  几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明白,有些事,不是你阻拦就能过去的。

  心学一派,如今在朝中占半壁江山,但被打为歪理邪说,那心学一派必然会沉淀下去。

  如今心学有避开锋芒的意思,但朝中多有打压灭学之态。

  张白圭拉着叶珣坐下,迎着阳光,声音浅淡:“不必忧心太过。”

  他的身体要紧。

  *

  说回就回。

  赵云惜拎了几条武昌鱼,想着晌午烤着吃。她带着四个孩子,赶着牛车就回林宅了。

  等到的时候,就见林宅中,众人神色惶惶,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事。

  几人面色一紧,连忙往内里去。

  就见林子坳、林子垣、林均跪在地上,脊背直挺挺,倔强地看着端坐在上首的林修然。

  他身影瘦削,鬓发染霜,清瘦苍老的面孔上不减当年风采。

  “不必再劝。”他声音温和。

  自古忠孝两难全,他苟活这许多年,瞧着小儿长大,白圭乡试无虞,已然放心了。

  隔着跪下的白圭、叶珣、林子境等人,林修然神色复杂地看向满脸倔强的赵云惜。

  “我从未说过,在我心中,将你当亲女对待,恒我,你是明白我的。”他不疾不徐地说着。

  清风穿过菱格窗,吹得光下之尘翻滚。

  赵云惜鼻尖一酸。

  透过夫子那如冷雪般的眸子,好像能看到未来的白圭,为了他的理想,是否也要这样在所有人的反对声中,一步一步地踏上征途。

  孤独桀骜而又不失文人风骨。

  “夫子,你也该懂我的。”赵云惜眨了眨眼,紧紧地盯着他。

  林修然笑了笑,他将手中拐杖放在一旁,颤颤巍巍起身,将面前跪着的孩子们一一扶起,看向身后的屏风,这才缓声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如今心学被打压至此,子清若再做缩头乌龟,这辈子,活着亦是死了。”

  林修然扶不起几个孩子,索性立在赵云惜对面。

  “砰。”屏风轰然倒塌。

  露出屏风后那道含着泪水的双眸,甘玉竹捏着拳头,哑声问:“我留不住你,孩子留不住你,那娘呢?她如今的年岁,可能经得起星点刺激?”

  她一步一步走过来。

  他不肯见她,她便自己来了。

  林修然望着甘玉竹一双灼灼星眸,像是被灼烧般,垂眸。

  他索性带着几人往荣恩堂去,到的时候,老夫人正端坐在正堂,几人便知她是什么意思。

  林修然俯身磕头,他未开腔,眼圈先红了:“娘此番受委屈了,生儿一场,千样辛苦万般期待,最终却落场空,一想到你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就难受,子清给娘磕头,就当没生了我,生了甘氏这个娇女,待我百日后,不必让她守夫孝,相看着再嫁良人,上侍奉亲娘,下养育幼子,是我对不住她,让她一腔情意付诸东流。”

  年迈人磕头,让赵云惜也绷不住,泪如雨下。

  林修然起身后,回眸看向她,纵然努力温和,却还是绷不住的哽咽:“我知道你和白圭非池中物,待龙飞起跃之时,勿忘林宅中还有你的金兰故交。”

  赵云惜擦了擦眼泪。

  这和上回不一样。

  她无措地扯出一抹笑,想要故作轻松道:“夫子,人生还长呢,我从荆州府带了武昌鱼回来,据说肉很嫩,中午烤了吃,多撒点……”

  她说不下去了。

  林修然眸光澄澈,他看向白圭,温和道:“白圭呀,夫子此番,林宅这大小老少,往后你多看顾些,也算全了我们师徒一场。”

  白圭抿着唇点头。

  他好像理解他的做法,却不赞同:“世间诸事,哪里只有一条路能走?人活着,才有希望,死了便什么都没了。”

  林修然笑了笑。

  他声音柔和:“不必再劝,这世间诸事,也不止权衡利弊。”

  他洒脱极了。

  甘玉竹泣不成声:“你沉默着寄出去百封信,让所有人踏着你的尸骨前行,也不怕被辜负了!”

  她早有预感。

  赵云惜望着他坚定的眼神,心里就明白,这回,劝不过去了。

  “那先吃烤鱼吧,我给你做。”她长吁短叹。

  甘玉竹捏着帕子,恨恨道:“不给他吃!叫他饿着肚子殉节去!”

  话说得狠,人却不住掉眼泪,自己也去了灶房,忙忙哭哭,哭哭忙忙。

  林修然是一个很好的人。

  便格外让人不舍。

  赵云惜听见煎鱼刺啦声,这才皱着眉头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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