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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知道他被他们的奏折气出了个好歹?
“朕无事。”他又说了一遍。
虽然他的语气还是淡淡的,但仇士良的心却是猛地跳了一下。
他想了想,觉得这也算是个好时机,便咬牙道,“大家宵衣旰食、日理万机,想是累着了,不若到太液池去走走,歇一歇精神。”
“也好。”李纯现在确实没什么处理政事的心思了。
吴锋和另一个亲卫队长守在门口,见皇帝要出行,便迅速率领卫队跟上。
仇士良客气地朝他们点头。
李纯对自己的安全很看重,昼夜都要人守护,所以亲卫队的人又扩充了一些,如今有八个队长每天轮流带队当值,两人一班。
俱文珍手里虽然还有一部分兵权,但内卫和察事院是完全独立的两个体系,宦官管不到亲卫队身上,又因为皇帝看重他们,只能对他们更客气。
仇士良每每想到这一点,心情都不怎么好。
从前的左右神策军护军中尉多风光,武将见了他们都要跪下磕头的,如今好不容易轮到他上位,却要跟这些武夫平起平坐。
好在莽夫就是莽夫,有勇无谋,谅也长久不了。
到了太液池,李纯才发现,这里竟是一片花红柳绿的春日景象,不由讶然,“这是怎么回事?”
“大家凑近些看。”仇士良笑眯眯地道。
李纯继续往前走,离得近了,才发现这写并不是真的花树,而是用绢帛扎的假花、假叶,点缀在树枝间,若是不靠近了,还真难辨真假。
“好精巧的心思,是你想出来的?”李纯转头看向仇士良,目光不辨喜怒。
仇士良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快,笑着点头道,“年前清点库房时,才发现还有不少没用上的布料。白放着可惜了,但都是陈年旧物,又不好拿来裁衣裳了,糊窗户也稍嫌笨重,奴婢琢磨来琢磨去,就琢磨出了这个法子。”
顿了顿,又道,“反正布料是现成的,让闲着无事的宫人们裁剪编织,也不花费一文钱。大过年的,大家瞧着也欢喜些。”
听说不花钱,李纯的脸色果然就缓和了许多。
至于让宫人们加班加点赶工扎这些假花假叶,他并不认为有什么问题。
……
见李纯有了游览的兴致,仇士良便在前面引路,领着他继续往前走。
很快李纯耳畔就听到了清越的琴声,又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是几位嫔妃正在歌舞自娱。
李纯脚步一顿。
他已经很久没有临幸后宫嫔妃的兴致了,一看到她们就会想到天兵,什么样的美人儿也就都失去了吸引力。
仇士良察觉到了他的停顿,立刻绕路避开了前方的嫔妃。
这些嫔妃其实是跟他约好的,毕竟费时费力扎了这么一片花树,将气氛烘托得这么好,只用来欣赏多可惜。后宫嫔妃想要得幸,仇士良想取悦帝王,双方是一拍即合。
但陛下既然不想亲近嫔妃,仇士良便当机立断抛弃了这些盟友。
等走远了,他才道,“大家恕罪,奴婢不知此处有人。”
李纯也不至于真的跟他计较,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仇士良松了一口气,又道,“前方有一处水榭,大家就在那里暂歇如何?”
李纯答应了。
到了地方,这里已经布置妥当,烧着炭火,垂了围障,也备了茶酒点心,跟在屋子里一样的暖和舒适。要赏景时,便将那一面的围障卷上去。
皇帝特意出来放松,自然不可能只是赏赏景,仇士良又道,“梨园弟子近来排了几出新戏,可要宣他们过来助兴?”
李纯自无不可。
不一时表演的人就到了。
这时候还没有出现戏曲,大唐人人说的“戏”,指代的范围很广,歌舞、杂技,专门讲故事的俗讲和带有表演性质的参军戏、傀儡戏之类,都包括在其中。
这一两年,皇帝不喜欢大开宴会,宫中的伎人俳优也少了露脸的机会,今日终于被宣召,自然拿出了全副的精神。
见李纯看得欢喜,神情逐渐放松下来,仇士良就朝下面使了个眼色。
下一个登台的是俗讲。
俗讲本来是佛教僧人为了宣扬佛教,将佛经中的经典编成通俗故事,以说唱结合的形式对大众宣讲,不过很快就掺杂了很多汉魏六朝以来的志怪小说的内容,使得趣味性大大增加。
道教一看,这人都被佛教拉过去了可不行,于是也开展起了相关业务。
为了提高竞争力,僧道甚至会亲自登台扮演仙佛。
有了竞争,俗讲行业立刻就兴盛起来,不断推陈出新。
不过这种表演形式出现在宫廷里,确实还是头一回,所以李纯听得认真,很快就沉浸在了那些神奇的故事之中。
但听完了,他心中又不免有些怅然若失,忍不住问仇士良,“神仙之事,真邪,假邪?”
仇士良心下暗喜。
皇帝身体不好,就很留意佛道,他看在眼里,早就有心要借此邀功,可惜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今日总算是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