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连麦
钟瑾宁自己也没思考过这个问题,想了想,道:“也许是因为数学有清晰的定义和界限,在已知条件下,题目的答案是确定的、唯一的,让我觉得有安全感。”
题目给的条件,便是条件。
不需要他费劲儿去研究是不是明面一层意思,实际上又是另一层意思,只需要顺着给定的条件,往后一层层地推定。
“数学题会给定一个答案,让你知道自己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不像有些人说话,总要把真实的含义藏着,让人听不懂他到底想表达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猜对正确答案。”
钟瑾宁想起了自己的上司。
上次的办公室单独谈话,明明是安组长语焉不详,说话绕弯子,最后却对他露出了一副我对你很失望的表情。
奇怪,不把话说清楚的明明是安组长,可为什么他没听懂,反而像是做错了事的那一个。
盛熠琢磨:“哥哥喜欢数学,是因为数学是绝对的、纯粹的——题目给出的所有条件,都会引导到一个答案上。是这样吗?”
钟瑾宁笑了笑:“是。还有一点,题目推导的解法有很多方式,但都拥有同一个正确答案。不变中的变化,这方面也很有意思。”
盛熠恍然大悟:“原来在哥哥眼里,数学是这样的啊,听起来是很有趣。”
钟瑾宁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心脏涨涨热热,说不出的充盈感。
就像是他一个人在图书馆做题,周边的人群来来去去,惊诧有之,迷惑有之,背地里嘲他是个怪人有之。
还有的人当面阴阳怪气:“你都是专业第一了,没人比得过你的成绩,国奖也是你的,没必要还装得这么努力吧?”
他只觉得迷茫。
他不是为了成绩或者奖学金,在这儿做题的。
这样想着,他如实说了,却只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轻蔑。
突然有个少年单肩背包闯了进来,风风火火地拉开他身边的椅子坐下,闷头写了几道题,扔了笔,趴桌子上看他,苦恼地问这些题到底有什么好,让他这么着迷。
他回答了,少年笑起来:“这样啊。”
——仿佛在说,我理解你了。
钟瑾宁放下了手中的笔,问:“那你呢。说了这么久,你好像还没有告诉我你喜欢什么,觉得什么有趣?”
“我啊……”
盛熠的两条长腿交叠,压在桌面上。
木椅后倾,一晃一晃的,只有一条椅子腿作为支撑点。
少年仰着头,出神地盯着有渗水痕迹的天花板。
“觉得什么都很无聊。”
所有的所有,都没劲透了。
盛熠道:“所以没什么目标,也没什么兴趣爱好。”
钟瑾宁诧异:“打鼓呢?”
盛熠笑道:“打发时间用的。”
钟瑾宁问:“那你有什么让你觉得轻松自在的事吗?”
盛熠唔一声,回忆着:“有吧。我在初三那一年,喜欢坐公交车的最后一排听歌。”
钟瑾宁想象不出来,那个在舞台上敲出爆裂鼓点的少年,安安静静靠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的位置上戴耳机听歌的画面。
钟瑾宁问:“那你现在还会想这样做吗?”
摇摇晃晃的椅子骤然停住了。
盛熠听出别的意思,问:“哥哥要和我一起坐公交车听歌吗?”
钟瑾宁嗯了声:“你陪我做了数学题,我也想和你一起体验你喜欢做的事。”
像忽然收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礼物,盛熠的心跳加速,下意识想坐正,身体失去平衡,差点摔下椅子。
他用手臂撑住了桌面,急急追问:“可以啊,哥哥想和我约什么时候?”
钟瑾宁道:“明天就可以。”
他本打算只给自己放这半天假,明天就回公司,现在觉得,再休息一天也不错。
盛熠脸上的笑容根本收敛不住:“那我们就约明天?”
钟瑾宁道:“好。你以前常坐的是哪路公交车?”
盛熠毫不犹豫:“旅游观光二号线。”
钟瑾宁愣了下。
对面的盛熠问:“怎么了?”
钟瑾宁回过神,唇角微扬,觉得很巧:“我读大学的时候也经常坐这班车。早上从学校出发,坐车半小时到现在这里的公司来实习。”
旅游观光二号线是为游客们设置的线路,途径一二环的主要历史景点和顶尖名校,一圈又一圈,周而复始。
在他们大学后门,有二号观光车的站点。
盛熠提议:“那我们要不要约明天在哥哥你的大学门口见面?哥哥也可以重温你的实习时间。”
“好啊。”
钟瑾宁又有些羞赧:“不过我那段时间也没什么可重温的。学校和公司之间两头跑,要实习,要准备竞赛,还要准备毕业论文,忙得睡不够,我坐车的时候基本全程补觉,有几次还差点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