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方言、馍和倪女士的一小段回忆

  没有尖叫,没有抽搐,没有外焦里嫩。

  霍哥端端正正站在原地,两根手指夹着赶猪棍,表情甚至有些无奈:“老人家,保险开关还锁着。”

  他指着棍身上的标志,一板一眼地讲解:“这个只会有灼痛感,体型比老鼠大的都电不晕。用锂电池,输出电压只有十二千伏。十万的,不合法。”

  “对嘛对嘛,这种棍子我们也用,帮狗赶牛赶羊撒。”精神小伙回了神,摸着脖子很委屈,“我不是猪,也不是牛和羊,为啥要电我嘛?”

  倪女士横眉冷对,只催姜南快走。裹着披肩的瘦小背影矗立在寒风中,大有英勇就义的悲壮。

  姜南莫名其妙,正担心这是不是某种谵妄表现,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一种可能。

  接下来她花了好几分钟,才说服倪女士相信她真的没有被流氓骚扰。

  “真的嘛,我们新疆说哪个骚,就是夸哪个好棒好厉害。”精神小伙直喊冤,“小姐姐这么会拍照,真的好骚嘛。”

  他霍哥给了他一记肘击让他闭嘴。

  倪女士也丢过去一记眼刀:“瞎说!我在新疆好多年,从没听过这种说法。”

  好在乌鞘岭上信号还不错,姜南迅速搜出一堆新疆博主现身说法,老太太才勉强接受。直到坐上车还忍不住小声嘀咕:“骚哪能用来夸奖人呢?讲不通,根本讲不通。”

  姜南握着三轮把手,将小房车缓缓驶出乌鞘岭垭口。从这里到古浪县一路都是下坡,有几处坡度还特别大,连接不断的白色减速带如浪潮层层叠叠。

  她全神贯注开了许久,路边总算有了休息区。倪女士在外置厨房哐哐当当烧午饭,她仍坐在驾驶座上。思绪飘飘荡荡,这时候才从乌鞘岭上归位,如一团湿哒哒的雪云胀满胸腔。

  毫无预兆的,她大笑起来。手指紧攥三轮把手,笑得前仰后合。

  笑着笑着,眼角就湿了。

  动静太大,惊动倪女士过来查看,手里还抓着个切到一半的西红柿。看看没什么事,骂了一句:“痴头怪脑。”

  “我……是太高兴了。”姜南擦擦眼角,“谢谢你帮我打流氓呀,阿婆。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

  “不喜欢归不喜欢,总不能眼睁睁看小姑娘受糟践。”倪女士转身就走,“勿要叫我阿婆,叫倪女士。”

  “好的,倪女士。”姜南跟过去看她烧饭,自己拿出在天祝买的馍。

  西北面食花样多,在县城逗留的几天她吸收了丰富的碳水。这种焜锅馍是最爱。炉膛里炕出来的,表面金黄焦脆,咬下去蓬松酥软,浓郁的麦香裹着奶香。出发前特地囤了一大袋,如今捧着美滋滋啃一口……

  牙疼。

  原来这玩意儿冷热两种状态差异这么大?

  那边倪女士的西红柿炒蛋已经出锅,红艳艳,黄鲜鲜,朝白米饭上这么一盖,酸溜溜的香气随风爆开。姜南抽抽鼻子,用力掰下一块馍。

  咀嚼……咀嚼……

  耳朵里听着勺子轻敲碗边,就忍不住去想象:炒至翻沙的西红柿,被汤汁包裹的蛋块和米饭。嘴里的馍越发干涩难,用了半瓶矿泉水才送下去两块。

  倪女士慢条斯理享用了午餐,慢条斯理收拾了碗筷,慢条斯理掷下一句:“吃这种东西呢,是要配热茶的。”

  姜南捏着刚掰下来的馍怔愣:“不都是水,有区别?”

  “信不信随便你。”

  “信,信!”姜南讨好地笑笑,“倪女士,厨房借我用用?”

  她图省事,只囤了矿泉水和电解质饮料。想吃热食,就得借用厨具。按照之前谈好的“搭子协议”,借用厨具和食材还有不同的价格。

  烧一壶热茶,折合人民币一块五。

  一块钱是炉灶和水壶的租金,五毛是红茶。

  阳光下,倪女士摊开一个本子,把这笔账记了下来:“从欠你的转账里扣。”

  “嗯嗯。”姜南胡乱点着头,嘴巴被浸透了热茶的馍塞得满满当当。真是神奇,冷水难以送服的馍,一遇上热茶就像牛油遇见火。

  她开开心心准备了一杯茶,一小片尽力切整齐的馍,去找倪女士套话。

  做好了碰壁的准备,倪女士看了看那片馍,却没有拒绝。她掰下一点边角,就着热茶尝了,忽而感叹:“原来吃起来是这个味道。”

  姜南立刻意识到这是个好时机。

  “难道你从前没吃过?可是明明好有经验。”

  “看别人这么吃过。”倪女士语气里隐约藏着怀念。

  “是从前来甘肃旅游的时候?”姜南小心翼翼追问。

  意外的是,倪女士又回答了,话甚至比平时还多了一些。

  “火车从兰州出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停了大半天,说是雪太大盖住了铁轨,不扫雪走不了。”倪女士轻声说,“我们也去帮忙扫雪,指导员不知从哪儿领了几麻袋馍当伙食。冻得硬邦邦,哪个吃得下?掰不动都丢了,偷偷丢在雪里,指导员就一个个捡回来,边捡边骂。”

  老太太笑笑:“骂也没有人怕。阿拉上海支青,哪个包里没有姆妈阿婆塞的糕点?放着鸡蛋糕山楂糕不吃,戆徒啊。”

  “知青……我知道,知识青年上山下乡。”

  “支青,支援边疆的支。”老太太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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