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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师李傕、董旻的脚步。
妹妹率轻骑前往长安,迎接圣驾——
骊山脚下连下了两场雨,春雨贵如油,却是对农户而言的,如今这里的农户要么逃命,要么被迫或主动加入到各方军队中,雨水一漫,田坎便成了泥泞的沼泽,小皇帝乘坐的黄金马车,滚过泥浆,泥水溅起来,脏了丝绸幕帘。
天色渐暗,赶了几天几夜路,即使是护卫马车的宫廷侍卫,也有些困顿迷糊,马车内却传来“咯咯”的笑声,令人不寒而栗。
车外寂静得只能听见道旁的虫鸣,车内的笑声却越来越大,随后突然一咽,腔调转着弯,变成了歌声。
“空盟誓——袁逃——”
“日醉迷——袁逃——”
“魂惊断哟……”
这是最近在洛阳城内流传的民谣,他们的马车出城时,城内有流民小童在吟唱,陛下居然就这么学会了。
歌声断断续续,时而高亢,时而呢喃,两名跟随马车的护卫对视一眼,知道陛下疯病又犯了。
自从弘农王……后,陛下似乎神志就有些……
一开始崇德殿还为此处死了好几名嘴巴不严的宫人,可后来陛下犯病的动静越来越大,董相国被请了巫医来,也不见效果。
当皇帝的侍卫如今也不是什么好差事了,一个不小心就要掉脑袋,尤其是现在,他们还是一个落跑皇帝的侍卫。
对着大殿之上的皇帝,有锦衣华服、高台宝殿的加持,还能让人感受到君权的神圣威严。
但对着身上沾着泥巴,和他们一样饿着肚子,疯疯癫癫,年纪还不满十岁的皇帝,谁能够不祛魅呢?
侍卫们对这份工作不上心,所以当他们遇到了一支陌生的军队,士尚书下令更换护卫,他们自然也没有意见。
小皇帝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听见了外面的响动,哼哼着,掀开车帘,见外面一张陌生干净的脸,便问道——
“这次换一名女郎来杀朕吗?”
领头的女郎和她身后的士兵都没有说话,一直到深夜,他们在一处被人遗弃的村落里歇脚,一路没找到人说话小皇帝被憋坏了,开始犯混。
"都来杀朕!杀啊!你们谁也别想杀我阿弟,先从我尸体上踩过去啊! "
几名随行的宫人都不敢靠近,小皇帝在榻前拼命挥舞双手,而他身后所护着的,只是一只碗口大小的玉带项圈,拴着一条长长的铁链。
宫人没法子,只能都出去,留皇帝一个人在屋子里。
屋子里又传来哭泣的声音,没过多久声音渐渐停息了下来。
刘辩回到榻边,将项圈拆开,套到自己脖子上,扣上玉环扣,双手摸着自己的脖子,喃喃:“阿弟乖,阿弟乖……”
一个陌生的女人走进来,刘辩抬眼,她没有看自己,只是弯腰,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又默默地离开。
刘辩歪了歪脑袋,赤着脚下了榻,项圈上的铁链坠在地上,发出哗啦的声响,他走到门口,垂着头看向门边的地上。
地上立着一只小犬。
一只绣着团花的黑色小犬,眼睛是两颗水汪汪的黑玉。
他看着小犬,小犬冲他汪汪叫。
他蹲下身,将小犬抱在怀里,白嫩的手一下又一下抚摸小犬的背脊。
“阿弟,阿弟……”
大家都明白,小皇帝的疯病并没有好。
曹使君送来的小布犬和那只被董卓砍死的一样,色黑而四足踏雪,只要小皇帝一会儿没见到小犬,就会发狂一样嚎叫,发出似兽而非人的呜咽哀嚎,但有了小犬后,他偶尔也能和人正常交流。
他们终于在天亮之前,带着皇帝,抵达了旧都长安城。
城内空荡荡的,车轮滚过青石地面,声音能传到很远的地方,路的尽头,曾经繁华的西汉皇宫,早已成为废墟。
刘辩出动提出下车,宫人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生怕碰掉了他手里的小布犬。
“这是哪儿?”刘辩问道。
“这是皇宫。”一个温润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这是皇宫?”刘辩笑了,“从未见过如此破败的皇宫!”
身旁的女子捡起地面上的一块破碎的石砖,上面有深色烧焦的痕迹,新的旧的都有,那些完整的石砖早被城中的百姓取走了,留下的碎砖,也被撬走了金箔贴片。
城中的百姓早已因战乱搬迁,王朝就像眼前这座破碎的宫殿一样,人民离它而去,它便成了连草木都不屑一顾的乱石堆。
“这里曾经是皇宫。”曹班放下碎石砖,雨后的空气中,烧灼的味道混杂着泥土的气味。
那是灰烬中的新生。
“以后会是陛下的宫殿。”曹班看向刘辩。
刘辩惊讶地睁大眼睛:“朕的宫殿?”
曹班视线看向远方,道:“这会是一个王朝的伊始。”
刘辩眼睛倏地亮了,抱着小布犬,三两步跳上一座倒塌的石柱,摇晃着站在上面,几个宫人见状连忙围上去,护在石柱下。
“朕的王朝!”他张开双臂,小布犬掉在地上,宫人们吓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