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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他是个护卫!
对方的身量和成人无异,但是能看出他年纪不大,可是无论是谈吐还是气度,都比之家中诸长也不差。
他虽然从小在家中族学开蒙,但也听过阳翟格物院的名号,知道那里藏书百卷,有学子百余人,从那里走出来的学子,在新闻台辩经时,学识渊博不输任何世家儒生。
可他没想到,他挖空脑袋想到的偏门典籍,这位壮士居然都能与他交流两句,阳翟格物院连护卫都能有这样的学问!
有了话搭子的荀彧终于一扫离家的阴郁心情,坐在马背上叭叭问问题。
比如,当格物院的护卫需要什么条件?格物院的护卫也可以读书识字吗?格物院的护卫能领到什么装备?需要自己置办吗?
戏志才对于这个年龄的小孩是没什么耐心的,但他知道曹班有拉拢荀氏的意思,荀彧是个聪慧的孩子,他也很乐意给对方宣传格物院的诸多条例以及生员福利,只是他不太理解,荀彧为何执着于当一名护卫?
不过,按照主公的说法,格物院尊重每个人的选择。
于是他也可以放柔语气和荀彧解释,格物院的护卫分两种,一种是学员轮岗,“实习性质”,并不会固定任职,另一种这是经过挑选的武部学子,不过武部学子也需要修习其他部的科目,因此大家都是读书识字的。
这给小荀彧带来不小的震撼,孔圣曾言有教无类,可知易行难,戏兄的主公所作所为,是多少以孔圣为标榜的儒士做不到的啊!
戏志才不知自己被荀彧当成护卫了,他小时候身体不好,给格物院的师长们添了许多麻烦,后来他有意识地加大运动和训练的强度,个头窜得飞快,身体锻炼得什至比许多武部的学子还强健。
他明白自己的志向,一个体弱多病的身体不是他能接受的。
见荀彧开窍,他趁热打铁又给荀彧讲述了许多格物院启蒙教材中的故事,分享了主公在太学奔*走抄书、在扶风治病抗疫,在不其设港兴民的事迹。
一番推心置腹,他以为意思已经达到了,于是在即将走出鲁王国境的时候,他和荀彧提出,一同前往泰山郡治所奉高县。
荀彧却摇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知道戏兄是想留我,但曹使君要一幼学之童有何用呢?”
戏志才一愣,心道这孩子小小年纪,竟如此敏锐!
既猜到了自己的意图,又直言拒绝,要是一般人,这时候也不好强留了。
可戏志才不是一般人,他什么也没说,也没有翻脸,依然待荀彧如自己的亲弟弟一般,甚至更加体贴细致。
荀彧见戏志才这般,其实是有点心动的,尤其是对那座“军事学院”的好奇格外强烈,同辈们一同吃住,一同读书、骑射的生活,他真的很想体验一番啊。
但是去奉高县就意味着他要再次离开家人,就算他对一直在济南任国相的父亲没什么印象,可他心里从来没有考虑过离开家人这个选项。
结果没想到,队伍一进入泰山郡地界,就出了意外。
戏志才病倒了!
他带着荀彧骑马,突然整个人就从马背上翻了下去,荀彧都没反应过来,慌忙间伸手去捞,却被他带着一起翻下马,还摔到了对方身上。
荀彧吓坏了,等游树上前来查看,见她眉头紧锁,一边摇头一边道:“……他昏过去了。”
荀彧这一路受戏志才照顾,又折服于对方的才学和武艺,早把对方当自己亲兄长一般看待了,见戏志才生病,比谁都着急:“他,他怎么了?”
游树将戏志才扶上马车,表情十分沉痛:“旧疾复发,我看大约是没救了。”
“什么!?”荀彧抱头,面色苍白,连连后退,“不,不可能!刚刚还是好好的啊,是,是我摔到他了吗?要不要请医师看看?荀氏也有懂医的,我去叫!”
游树只看了荀彧一眼就匆匆背过身去。
“你上去看看吧。”
荀彧连忙爬上马车,手脚并用来到戏志才榻边,见对方半睁着眼睛,望向他,嘴唇异样的灰白,短短不到一刻钟,生息几乎完全消散了。
“戏,戏兄——”荀彧想到对方在马上气宇轩昂的样子,终是没忍住,放声痛哭起来。
“阿彧莫哭,主公会为我收尸的。”戏志才气若游丝。
荀彧一听,直接哭到打嗝:“戏,嗝,戏兄患何疾?呜呜——怎,嗝,怎会如此啊——”
等他哭得累了,戏志才才缓缓道:“莫要为我伤心了,阿彧,去寻你父亲吧。”
“我的父亲用我换了五百钱,是主公抚养我,教导我,我在投奔主公的路上死去,是为忠孝,你离开重病的友人,也是为了忠孝,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咳!咳!咳!”
戏志才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荀彧连忙将他扶起来,他慢慢移开捂住嘴巴的方巾,在荀彧眼前摊开。
方巾上,鲜红血渍触目惊心。
荀彧被吓得忘了喘气,好半天才猛然深吸一口气:“戏兄千万挺住!你若去了,如何报答曹使君的恩情?”
他双手捧过染血的方巾,抬头直视戏志才:“我就在这儿守着,哪都不去,我,我陪你一起去奉高县!”
戏志才闭目,轻声道:“你立字据。”
荀彧立刻起身:“不用立字据,我现在就书信至济南,告诉父亲!只要曹使君和戏兄不嫌弃我年小,我就留在戏兄身边侍疾,报答戏兄一路护送的恩情!”
第